但很快,求生的本能和残存的凶性又占了上风。几个离得稍远的军官,看着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少女,色厉内荏地吼道:“拦住她!别让她靠近黄王!” 几个还算有点力气的士兵,握紧了残破的兵器,咬着牙往前挪了几步,试图堵住缺口。
少女——博丽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面对那几柄锈迹斑斑、颤巍巍指向她的刀枪,她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目光落在那几个试图阻拦的士兵身上。
“我只杀黄巢。”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其余阻拦者……亦死。”
话音刚落,她握着御币的手腕只是极其随意地向外一拂!
“嘭!”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撞在最先那个发号施令的军官胸口!那军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如同被攻城锤砸中的稻草人,弓着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山崖上,软软滑落,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残兵们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剩下的士兵如同被沸水浇了的蚁群,惊恐地向后缩去,再没人敢上前半步。那“红白无常”四个字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远处如狼似虎的追兵踪影。
“住手!”黄巢猛地喝止了手下徒劳的骚动。他看着那个一步步走近的少女,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心中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推开还死死拽着他胳膊、泪流满面的林言,沉声道:“都退下!这是冲我来的!”
他整了整身上同样破旧不堪的甲胄,挺直了那曾经能扛起一片天的脊梁,主动下马,一步一步,迎着那少女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碎石和枯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博丽鬼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打量着眼前这个须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如刀劈斧凿的老人。体格骨架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魁梧,但岁月和失败早已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副被风霜蚀刻的躯壳。这就是那个搅得大唐天翻地覆、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冲天大将军”?这就是她曾经恨不得生啖其肉、挫骨扬灰的仇人?
“我杀了很多人,”鬼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起伏,“也杀了你很多部下。”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瑟缩的残兵,“但我却从未见过你本人。”
黄巢看着眼前这年轻得过分、却又冰冷得不似活物的少女,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他像是在确认什么,“道长绝非凡俗之人。”
鬼的视线重新落回黄巢脸上,那双死水般的黑眸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我无甚话想与你说,”她微微偏了下头,“也无兴趣确认你的身份。”
黄巢闻言,脸上反而露出一丝释然。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猛地挺直了腰杆,将布满风霜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少女面前。他的声音洪亮起来,带着一种看破生死的决绝:“如此……也罢!我黄巢纵横一生,死便死了!唯有一求——”
他目光扫过身后那些惊恐、麻木、又或是带着一丝隐秘期待的残兵,最后落在泪眼婆娑的林言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道长将我斩首!身体部分,任凭道长拿去泄恨!但求留我头颅完整!”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鬼,“我残部士卒,需以此物献于朝廷,或可换得他们一条生路!望道长……成全!”
“黄王不可啊!”
“我们跟贼子拼了!”
“黄王三思!”
……
一时间,呼喊声四起。有真心实意想要护主的,也有虚情假意、巴不得黄巢赶紧死掉好撇清关系的。场面瞬间又有些混乱。
博丽鬼对这些呼喊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只落在黄巢那引颈就戮的姿态上。那毫无畏惧、甚至带着某种坦然的目光,让她心里那潭死水,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太讽刺了。她曾无数次想象手刃仇人的场景,想象着对方是如何的恐惧、哀求、丑态百出。可眼前这个人……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这就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目标?)
(那个隙间里的妖怪……八云紫……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一次又一次地把我送到无关紧要的地方,让我去杀那些小卒,那些喽啰,去沾染那些肮脏的血……让我变得麻木,变得嗜血……她需要的就是这个?需要我灵力里浸透的杀伐之气,去喂养她那见鬼的结界?需要我被杀戮扭曲,最终变成她手中一把彻底听话的刀?)
鬼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她或许……成功了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支撑我活到现在的,到底是什么?仇恨?早就模糊了界限。正义?更是可笑。愤怒?早已被无尽的杀戮磨平。麻木?或许吧……又或者……我只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