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陈立冬。张远。斗笠老妇。阿箬。杨逍。还有那些从未留下姓名的守碑人、斩妖官、封印者……他们不是传说,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用血肉之躯撑起了一道隔绝疯狂与湮灭的墙。
而现在,墙外的风又开始吹了。
手机震动,杨逍发来了腾冲热海的具体坐标和现场初步报告。近百名游客在温泉区集体昏厥,时间恰好是冬至后第七天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全球七地异象平息后的首个“能量共振窗口期”。更诡异的是,所有人醒来后都描述了同一个梦境:他们站在一片沸腾的泥浆中央,头顶没有天,只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个陌生年代的村落,村民正将一名戴枷少年推进地裂之中。
“祭祀?”我喃喃。
这不对劲。灵脉母体已被“净契程序”重置,理论上不会再有强制献祭类仪式激活。除非……有人在模仿,甚至试图重建旧秩序。
我点开地图,腾冲热海位于云南西部,地质活动频繁,地下热能丰富,历来被认为是“地气泄露之所”。第九科早年曾在此布设三号监测站,三年前因数据异常中断而撤离。如今看来,那不是技术故障,而是人为切断信号。
是谁干的?
彭以辉已消散,但他留下的影响远未终结。他唤醒的不只是灵脉,更是人类内心对“超越性力量”的渴望。这种渴望一旦滋生,就会自行寻找载体??可能是宗教,可能是科技狂想,也可能,是一个新的“先知”。
我不敢再想下去。
公交车来了,我上车,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厢里挤满上班族,有人刷短视频,有人打盹,没人注意到我左耳后那一抹尚未褪去的金痕。可我知道,它正在苏醒,像冬眠的蛇缓缓抬头,感知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波动。
车行至市中心,路边大屏突然切换画面。
原本播放的广告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影像:灰白天空下,一群身穿黑袍的人跪在火山口边缘,双手高举一本无字之书,口中吟唱着某种古老音节。镜头摇晃,显然由手机拍摄,但背景声中隐约能听见陶埙的旋律,只是被扭曲了,变得阴冷刺耳。
弹幕瞬间炸开:
【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深山诡闻录》里的风格吗?】
【别播了!看得我头皮发麻!!】
【求源文件!我要研究这段咒语!!】
屏幕右下角闪过一行小字:“本片段来自匿名投稿,真实性待核实。”
我瞳孔一缩。
那旋律……是阿箬吹过的摇篮曲,但被逆向重构成了招魂调。有人在利用公众的记忆,制造新的恐惧模板。
而这,正是彭以辉最擅长的事。
车子到站,我快步下车,拐进一条窄巷。这里信号弱,适合打电话。拨通杨逍号码,响了三声才接。
“你看到了?”他声音沙哑,显然一夜未眠。
“谁放的?”我问。
“不知道。但我们追踪到上传IP经过十七层跳转,最后消失在新疆塔克拉玛干某废弃基站。更糟的是,过去十二小时内,全国已有超过两万人搜索‘黑袍仪式’‘无字书’‘镜中村’这些关键词,社交媒体出现三十多个相关话题小组,部分成员声称‘已经听见召唤’。”
我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不是自发传播,是精心策划的认知入侵。就像病毒,先把一个概念植入大众潜意识,再用情绪发酵,最终形成群体信念。一旦足够多人相信“新神即将降临”,现实就会被迫配合演出。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我问。
“封锁信息流,发布辟谣通告,调派心理干预小组进入重点社区。”他说,“但我明白,这些治标不治本。真正的问题是??如果人们宁愿相信虚构的神迹,也不愿面对现实的破碎,那我们到底在保护什么?”
我没回答。
因为我懂他的痛苦。
我们拼死阻止了彭以辉建立神国,可现在却发现,人类自己就想造神。他们需要一个高于理性的答案,来解释苦难、死亡、孤独与遗忘。哪怕那个答案是假的,只要能带来慰藉,就值得信。
可代价呢?
我见过代价。
张远魂飞魄散时的眼神,阿箬母亲溺亡前唱的歌,广西湖底那无数白骨伸向水面的手……他们都曾祈求过救赎,可回应他们的,只有沉默与吞噬。
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我会去腾冲。”我说,“但有个条件。”
“你说。”
“我不穿特勤制服,不用官方身份,不接受任何监控或指挥链。我去,是因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