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斥候待会更多情报,朱灵忽然主动作声。
隐藩虽然伶牙俐齿,但不擅长军计,此时面色早已惊疑交加,忙问道:
“将军想到陆逊的诡计了?”
朱灵闷叹一声,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诡计,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料敌先机外加因地制宜罢了。’
“彭泽以南,地势低洼,河流众多,本就容易引发洪水。”
“正因如此,我早前哪怕军资即将告罄,也要坚持到入秋水枯之后方才发起攻势。”
“可我一个北人能想到这一点,陆逊一个南人怎会想不到?”
“他不过是预料到我有此反应,于是将计就计,趁我剑指余汗的时候,早早去挖陂蓄水。
“如此,可以造成枯水时节提前的假象,引我更早发起攻势,分兵四侵。”
“一旦我分兵之后,他就能决陂放水,将我的人马分割于这片洼地之内,任其一一宰割!”
隐藩听得目瞪口呆。
他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青州人,委实想象不出江南的湖泊沼泽地形到底能有多复杂。
各种水流水系到底能冲刷出怎样奇形怪状的地貌。
只能简单总结为陆逊作为土生土长的南人,确实是有些北人无可比拟的主场作战优势。
而这一点,早在建安十三年的赤壁大火之后,就已经被证明,无需多言。
好在他惊疑归惊疑,并未因此忘记自己的使命:
“水势已成,想来以吴人狡诈,不会对鄱阳城下没有布置,还请将军早下决断,当退速退!”
朱灵神色复杂地看了隐蕃一眼。
又看了看身前一群湿漉漉的斥候。
拳头捏紧松开数次,最终只剩一问:
“我还是吴王吧?”
“伯言好算计!”
“魏贼已经被彻底分割于各城之间,互不相通,兵疲又意沮。”
“此刻再合各城兵马同时俱攻,必能大破朱灵,报建业的血仇!”
鄱阳城中,诸葛瑾对陆逊不赞美。
然而陆逊闻得此言,神色颇为复杂道:
“你可知我此计从何处思得?”
诸葛瑾不解其意,随口猜到:
“是哪本古籍兵书?或是本地渔樵?”
陆逊摇头,只从嘴里吐出二字:“江陵。”
江陵?
诸葛瑾微微侧目。
一些久远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
是了。
建安二十四年,吕蒙陆逊趁着关羽一伐襄樊之际,偷袭南郡,最终折戟于江陵城下。
这当中最为关键的失算。
当然是没料到江陵城了多了一个比陆逊更加神机妙算的麋威。
而具体到军事手段而言。
陆逊当时在江陵城东潜渡北上,决柞溪以淹关羽大军归路。
没想到一转头就被糜威反向决了扬水,迅速清空积水的同时,也倒淹了陆逊大营,让吴军失去攻陷江陵的最后机会。
这件事,往高层次去说,当然可以总结为水无常势,兵无常形。
但落实到个人身上,则是棋高一著,技高一筹。
是陆逊当年在皖山之下喟叹的“既生逊,何生威”。
于是十多年之后,麋、陆二人的际遇,乃至于汉、吴两国的境遇,竟有了天渊之别。
也难怪陆逊明明取了的胜势,依然谈不上多么高兴了。
今日这场水攻,需要论操作难度,比之当年江陵更为复杂,耗时更长。
但思路大差不差。
陆逊终究还是用上了此生大敌的计谋。
当然,现在再以“敌”称呼对方,未免有些托大,且不合时宜。
于是稍稍感叹一番,眼见对岸的朱灵大营渐渐生乱,便果断下令对魏军发起反攻。
结果不出所料,被彻底分割于水泽之间的魏军各部,失去彼此援护,又粮不济,很快就溃不成军。
就连朱灵扎于鄱水南岸的大寨,也在吴军猛攻之下失手,丢失了大量辎重。
唯一可惜的是,朱灵到底有些老将的魄力,亲自断后,依旧保存了半数兵马,成功撤走。
而陆逊一路追击到上饶附近,眼见后续有魏军接应上来,只得遗憾收兵。
建业,终究已经遥远了。
那么,吴国的出路,或者说孙氏未来的出路,到底在何方呢?
上饶城上,陆逊视线转向了余水河谷的另一个方向。
西南方。
“吕公近来日日登楼南眺,可是在思念沧海另一边的建业?”
郁筑?悄然走到吕范身后。
一只手背于身后,暗有握持。
吕范似是未觉,沉吟片刻,也不回头,继续南顾道:
“我侍奉江东三代英主,虽为大臣,其实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