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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素心传 > 第29章 碎珠银簪

第29章 碎珠银簪(2/2)

    晚晴蹲在柴草堆里,背靠着土墙,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黄土,沾着她的衣角。她用帕子捂在嘴上,指节泛白,像在使劲攥着什么,连指缝里都渗着点红,把帕子的边角染得发暗。拿开时,素白的绢上沾着点红,像她未绣完的枫叶尖,红得刺眼,在昏黄的灶火下,像朵开败的石榴花,带着点凄艳的美,让人不敢碰,怕一碰就碎了。

    “别告诉别人。”晚晴把帕子往袖里塞,动作快得像藏什么宝贝,帕子的一角还露在外面,被她用手死死按住,指腹蹭着布面,把那点红蹭得更晕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雪,落在地上就化了,睫毛上的雪化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滴,悬着,像要坠进柴草里,却迟迟不肯落,“等他来了,看到鸳鸯,就知道我在等他。”

    她的手在绢上抖得更厉害了,针尖戳在绢上,扎出个小洞,像只流泪的眼,眼泪正从洞里漏出去,落在地上,洇进青砖缝里,再也找不着,只留下点深色的痕,像段被遗忘的话。她望着那半只鸳鸯,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带着点喘,像风拂过残破的窗纸:“快好了……就快好了……”

    旧册的字迹开始发颤,墨也浓了些,像蘸了太多的泪,每一笔都拖着尾巴,像在哭:“十一月廿三,晚晴未领工钱,篮中枫叶绢不见,添半幅鸳鸯。”阿禾翻到这页,纸页边缘都被泪水泡得发皱,像片打了蔫的荷叶,边角卷着,摸起来潮潮的,晕开的墨把“鸳鸯”两个字糊成了黑团,像被谁用手使劲抹过,想抹掉,却越抹越清楚,像刻在心上的疤。

    那天,晚晴把银簪摘下来,用兰芝送的那块薄荷绢擦了又擦。那绢是兰芝绣剩的,上面还留着半片兰草叶,她擦得极慢,从簪头到簪尾,银亮的簪身被磨得发烫,能焐暖指尖,连碎珠都被擦得发亮,像含着水。她把簪子塞进王妈妈手里,指尖冰凉,像块雪,王妈妈的手一缩,她却按住不放,眼神里带着点恳求。

    “若我走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咳,胸口起伏得厉害,像风里的纸灯笼,随时要灭,领口的扣子松了,露出里面干瘦的锁骨,像两座孤零零的山,“他来问,就说我绣完了,只是……忘了给他。”

    王妈妈握着那支簪,指尖被碎珠硌得生疼,像被兰草的锯齿划了下,却点了点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絮,说不出话。她看见晚晴枕头下的药碗,黑褐色的药汁结了层膜,像块凝固的血,碗边沾着点药渣,是苦涩的味道。旁边压着张纸条,是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孩子:“枫叶寄往京城,砚收。”那“砚”字写得格外重,炭笔都划破了纸,露出下面的麻线,像颗跳动的心跳。

    冬至前夜,雪下得像要埋了整个烟雨楼,鹅毛似的,从天上往下倒,把巷子里的脚印都填了,把窗棂都糊了,世界白得晃眼,连远处的树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王妈妈惦记着晚晴,揣了块刚烤好的姜饼,饼上还留着她用模子压的兰草印,兰草的叶子被烤得微微发焦,散着股姜的辛辣和麦的香。她踩着雪往东厢房走,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声,像在嚼碎什么……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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