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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素心传 > 第20章 玉露遇路

第20章 玉露遇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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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子后院有棵老槐树,树身要两人合抱,枝桠伸到隔壁的院子里。每年四月,槐花像雪似的落,铺得满地都是。玉露就在树下摆张八仙桌,教两个徒弟认字,用树枝在地上写“河”“船”“家”,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都很用力。张老大就蹲在旁边劈柴,斧头起落间,听她们念“家”字,念到第三遍,他就咧开嘴笑,柴块劈得方方正正,码在墙角像座小山。

    玉露生儿子那年,运河上的船工们都来了。老船工王大哥提着桶刚钓的鲤鱼,鱼鳞闪着银光;漕帮的老大送来块红绸,上面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春丫和秋禾在灶房里忙活,蒸的馒头开花,煮的鸡汤冒香气。张老大抱着襁褓里的娃,给每个来道贺的人发块红帕子——那些帕子都是玉露怀着娃时绣的,上面绣着小小的虎头,针脚松松的,像怕扎着娃似的。

    娃长到五岁,就成了铺子里的“小掌柜”。他穿着件蓝布小褂,脖子上挂着串玉露绣的小老虎香囊,见有客人来,就踮着脚把绷子递给玉露,奶声奶气地说:“我娘绣的船帆,比我爹的船还结实!”客人逗他:“你娘绣的鸳鸯,会下蛋吗?”他就叉着腰说:“会!下的蛋像我爹船上的鹅卵石,圆滚滚的!”逗得满店的人都笑,笑声从铺子里飘出去,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帕子旁边的陶坛,是张老大上个月托船工送来的。坛口用红布扎着,布角绣着朵小小的芦苇花,是玉露的针脚。苏燕卿解开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漫出来,混着点枣花的甜——那是张老大用江南的糯米,掺了河北老家寄来的枣花蜜酿的。“他说玉露现在绣活时,总爱哼着河北的小调,”苏燕卿给阿禾斟了半碗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说那调子混着运河的浪声,绣出来的帕子都带着股子活气。”

    阿禾端起碗,抿了一口,酒液先是辣,慢慢就暖起来,暖得眼眶发热。她望着窗外,烟雨楼的红灯笼在风里晃,像运河上的船灯。她忽然明白,玉露的好命,从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她把河北的芦苇绣进江南的绢布,把漂泊的苦绣成安稳的甜;是她用针脚缝补了破碎的日子,把两个苦命的徒弟领进阳光里;是她让粗布帕子有了家的温度,让跑船的汉子们摸着帕子,就像摸着妻儿的手。

    这世上的好日子,原不是锦衣玉食的娇,是像玉露这样,攥紧手里的针,把风雨绣成彩虹,把他乡绣成故乡,把自己活成棵芦苇——根扎在泥里,头迎着风,再大的浪,也冲不散。

    烛火“噼啪”跳了一下,苏燕卿又拿起针,在绢布上绣着什么。阿禾凑过去看,是朵小小的芦苇花,针脚又密又实,像玉露房檐下的芦苇,在江南的风里,扎下了根。

    阿禾忽然觉得眼上的白翳又薄了些,能看清苏燕卿发间珠花的纹路,能看见烛火在针线上跳着细碎的舞,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淡淡的暖意,像玉露寄来的米酒香,像她绣帕子上的枣花甜,像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故事,正一点点化开,顺着血管淌进心里,暖得能焐热整个寒冬,也能照亮往后的路。原来好日子从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像玉露那样,攥紧手里的针,把苦日子绣成甜,把漂泊绣成家,把自己活成株立得住的芦苇,风再大,也吹不弯腰。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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