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帕子。要那种绣着蒲公英的,我瞅着隔壁李婶的就挺好。”她说着,忽然从围裙兜里摸出个油纸包,塞进阿禾布包侧袋,“刚烤的芝麻饼,路上饿了垫垫。”
阿禾捏着那油纸包,能感觉到里面饼子的温热,还有芝麻粒硌手的触感。她抬头时,正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像朵小小的白绒花。眼上的翳似乎又淡了些,连母亲眼角的细纹都看得清了——那里藏着无数个起早贪黑的清晨,藏着为她缝补衣裳的夜晚,藏着每次送她出门时强装的笑意。
“娘,我走了。”阿禾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
母亲别过脸,对着庵门后的老槐树,声音闷闷的:“走吧走吧,早去早回。”可阿禾分明看见,她的肩膀在轻轻发抖,像风中的芦苇。
阿禾背着布包转身时,暖炉里的艾草团“啪”地爆了个火星,暖烘烘的热意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熨着心口。她摸了摸贴身戴着的玉佩,莲瓣的纹路硌着皮肤,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推着她往前走。
晨光里,布包上的小十字在风里晃,像无数双眼睛,望着她走向那条蜿蜒的路。阿禾知道,这路上有绣娘的丝线,有茶农的炒茶锅,有守林人的篝火,更有母亲缝在针脚里的牵挂——这些,都是能焐透眼翳的暖。
青溪镇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细密如愁绪,斜斜织在巷口的牌坊上。阿禾踩着青石板路往巷深处走,鞋底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顺着裤脚往上爬,没一会儿就洇透了靛蓝的裤边,贴在脚踝上凉丝丝的。巷壁上爬满了爬山虎,湿漉漉的叶片垂下来,像谁挂了满墙的绿帘子,偶尔有熟透的紫喇叭花被雨打落,浮在水洼里,随波轻轻晃。
巷子尽头的绣坊藏在两株老槐树下,门楣上悬着块褪了色的木匾,“挽云坊”三个字是用朱砂写的,笔画里嵌着经年累月的香灰,像是被无数次香火熏染过。风一吹,匾上的铜环撞着木框,叮铃铃响,倒比寺里的檐铃多了几分烟火气。据说绣娘做活时总燃着沉水香,说能让丝线沾着灵气,此刻隔着门板,阿禾果然闻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混着雨气飘过来,像浸了蜜的檀木。
推开门的刹那,满室的线香混着丝线的草木气漫过来,阿禾打了个轻颤。绣坊比想象中逼仄,四壁立着高高的木架,从地面直抵房梁,架上绕满了五彩丝线,绕得像蜂巢里的蜜蜡。红的是新摘的石榴籽,还带着晨露的腥甜;绿的是晨露里的蕉叶,泛着青嫩的光;紫的是浸了夜色的葡萄,浓得化不开;最惹眼的是金线银线,绕在竹轴上,被窗棂漏进的微光一照,闪着细碎的光,像谁把星星剪碎了缠在上面……
屋角的炭盆里燃着块沉水香,青烟袅袅地往上飘,在房梁处打了个旋,慢悠悠散开。正中央的花梨木绷架有半人高,绷着幅《百鸟朝凤》,已绣到尾声。凤凰的尾羽拖曳着,像道流动的彩虹,金线在绢面上流转,竟真像有光从布底渗出来——那是用极细的金丝混着孔雀羽线绣的,阳光斜斜照过时,羽线会折射出虹彩,衬得凤凰像要从绢上飞出来似的。
绷架旁的矮凳上落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零碎物件:磨得发亮的铜剪子,缠着丝线的竹制绕线板,还有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些清水,泡着几缕刚染好的浅粉色丝线,像浸在水里的桃花瓣。墙根处堆着些浆洗过的素绢,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想来是绣娘刚备好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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