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河湾那片洼地要是能种上你的共壤麦,今年准能丰收。”
雷蒙德跟着莫琳大婶往她家走时,身后的议论声小了许多。有人悄悄把石头扔回了墙角,有人对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怯生生地问:“大哥哥,你的麦子真能种出好吃的麦饼吗?”
雷蒙德蹲下来,从布袋里抓出一把共壤麦种,放在小姑娘手心里:“你看,这麦种颗粒饱满,只要好好伺候,秋天准能结出满仓的麦子。”
小姑娘咯咯地笑了,把麦种小心翼翼地包进手帕里,蹦蹦跳跳地跑了。雷蒙德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肩上的麦种袋没那么沉了。
莫琳大婶的茅草屋还是老样子,土灶台上摆着缺了口的陶罐,墙上挂着她儿子生前穿的军装——她儿子三年前在战场上没了,从此她就一个人过。雷蒙德坐在炕沿上,看着莫琳大婶给他倒热水,忽然说:“大婶,谢谢您。”
“谢啥。”莫琳大婶擦了擦灶台上的灰,“当年你爹走得急,我答应过他要照看着你。再说,我信土地不会骗人,你能种出那么好的麦子,心术就坏不了。”她顿了顿,往灶里添了把柴,“镇上人是怕了,三年前那事闹得太大,他们心里有疙瘩,你得给他们点时间。”
雷蒙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在基尔肯尼培育的共壤麦幼苗:“大婶,我想先在你家的菜园试种,要是成了,大家就信了。”
“成。”莫琳大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后院那片地空着呢,下午我跟你一起翻土。”
那天下午,雷蒙德在后院翻地时,总感觉有人在偷看。他直起身,看见墙头露出几个脑袋,是上午想绑他的那几个汉子,还有镇长,他们手里都拿着锄头,眼神躲闪。
“看啥?过来搭把手啊!”雷蒙德喊了一声。
汉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镇长咳嗽了一声,扛着锄头跳了进来:“哼,我是怕你把地给种坏了,浪费好苗子。”
雷蒙德笑了,抡起锄头往土里砸下去,夯出的土块溅起细小的烟尘。阳光落在他的脊背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混着泥土的气息和麦种的清香,在故乡的空气里慢慢散开。
接下来的日子,雷蒙德成了镇上的“怪人”。每天天不亮就去后院侍弄麦苗,中午坐在老槐树下给孩子们讲共壤麦的种植技巧,傍晚帮着莫琳大婶磨新麦粉。有人还是对他冷嘲热讽,说他是“披着农夫皮的囚犯”,但更多的人开始悄悄观察——他们看见雷蒙德跪在地里薅草,裤腿沾满泥浆;看见他半夜顶着露水去浇水,手里的马灯像颗跳动的星星;看见他把最好的麦种分给家里最穷的人家,自己只留了一小袋。
有天夜里,雷蒙德被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镇上的老木匠,手里抱着个缺腿的木犁:“听说你懂育种,帮我看看,这犁能不能改成播种机?”雷蒙德看着他眼里的期盼,突然觉得,那些质疑的声音好像没那么刺耳了。
一个月后,莫琳大婶后院的共壤麦冒出了绿油油的嫩芽,比普通麦苗壮实得多。那天镇长特意扛着梯子爬上老槐树,扯着嗓子喊:“各家各户听着!雷蒙德的麦子出苗了!想种的,明天去莫琳家领麦种!”
雷蒙德站在麦田边,看着镇民们排着队来领麦种,有人不好意思地给他递烟,有人塞给他一块麦饼,还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前对不住了”。他忽然想起在基尔肯尼时,殿下在信里写的那句话:“土地从不会拒绝认真耕耘的人。”
夕阳把麦田染成了金红色,嫩芽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无数双小手在招手。雷蒙德摸了摸贴身的释放令,羊皮纸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但上面的印鉴依旧清晰。他知道,质疑的声音不会立刻消失,难走的路还在前面,但只要手里握着麦种,心里装着这片土地,总有一天,故乡的田埂上,会长满金色的麦浪,会结出信任的麦穗。
而远方的都柏林城堡里,我展开麦克白送来的信,纸上画着一片小小的麦田,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共壤麦出苗了,镇上的狗不咬我了。”我拿起笔,在回信的末尾画了个笑脸,窗外的阳光落在信纸上,把那片麦田照得像撒了层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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