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事领命而去。
陈砚秋再次将目光投向下方。郑獬似乎终于在那几拨人的拉扯中做出了抉择,他略带歉意地对其他几家仆役说了几句,然后跟着那伙衣着普通、行动精干的仆人向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讲究的马车走去。陈砚秋暗暗记下那马车的特征,打算稍后通过赵明烛查探其背后主人。
藏青衣仆们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转向其他目标。韩似道关联的势力,显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喧嚣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人群才渐渐散去。金榜依旧高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见证着无数命运的转折。方才还摩肩接踵的御街,此刻只剩下些许纸屑、踩掉的鞋履,以及一些未能“捉”到心仪女婿、面带悻悻之色的豪仆,还有少数几家仍在执着地试图接触一两位迟迟未曾离去的进士。
热浪仿佛随着人潮的退去而消散,空气中只余下一种狂欢后的冷清与狼藉。
陈砚秋默默地走下城楼,准备返回礼部衙门处理后续事宜。阳光照在他浅绯色的官袍上,却带不来多少暖意。他脑海中回放着方才那一幕幕场景——新科进士们的狂喜与茫然,豪仆们的急切与算计,以及那隐藏在“捉婿”风俗之下,冰冷而精确的利益运作。
这金榜题名日,是无数士子梦寐以求的巅峰,却也是另一场更为残酷博弈的起点。而他,陈砚秋,早已身处这博弈的漩涡中心。他不仅要自保,要查明真相,如今,似乎还要开始学着,在这复杂的棋局中,落下属于自己的棋子——比如,那个被林家“捉”走的川蜀进士吴昉。
他抬起头,望向汴京城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前路漫漫,这戴着面具的官场人生,还需更加谨慎,也更加坚定地走下去。因为在他身后,不仅有虎视眈眈的敌人,有疑虑渐生的盟友,有身陷囹圄的亲人,更有这科举制度下,无数如同今日这些新科进士一般,命运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寒门士子。
揭开黑幕,还读书人一个相对清明的天地,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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