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份材料一旦启封,就意味着再无回头路。
窗外车水马龙,城市正缓缓苏醒,而他的世界早已进入无声的战备状态。昨夜突击行动是他精心策划三个月的结果,从情报收集到时机选择,每一个环节都经过反复推演。财政局国资公司那两名高管,一个是苏炳昌早年提拔的老部下,另一个则是与张家有间接利益往来的中间人??他们不是目标,而是诱饵。
真正的目标,是藏在这张关系网背后的所有人:包括那个曾经庇护过他、如今却成为绊脚石的张弄影,也包括那个他敬重多年、却始终站在姐姐一边的父亲苏炳昌。
“对不起,爸。”他低声呢喃,“可你教了我权谋,却没有教我如何在乱世中独善其身。”
电话忽然响起,来电显示为“内部专线”。苏明远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苏主任,省纪委巡视组组长已于今早抵达本市,暂住市委招待所一号楼。对方未提前通报行程,据说是临时决定。”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另外……秦涛刚刚返回政研室,调阅了近三年全市国有资产处置项目的备案资料。”
苏明远眸光一凝。
来了。
他早料到秦涛不会坐以待毙。那个男人看似温和内敛,实则心细如发、步步为营。当年能在政法委系统边缘岗位默默积累人脉,如今又在政研室这种清要之地掌握信息枢纽,绝非侥幸。
但他不怕。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博弈从来不是靠感情取胜的。
“通知技术组,立即屏蔽秦涛办公室内外所有无线信号,限制其电子设备接入内网权限。”苏明远语气冷峻,“同时,向组织部报备,建议暂停秦涛参与本轮干部考察工作??理由是他岳父涉嫌违纪问题正在初核阶段。”
“是。”电话那头顿了顿,“那……要不要对苏瑾采取措施?她刚才联系了韩秀兰,并通过子怡集团财务人员查询了几笔境外资金流向。”
苏明远沉默片刻,指尖微微颤抖。
姐姐……你在查什么?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童年画面:雨夜里母亲被打得蜷缩在墙角,父亲咆哮着摔碎茶几,而年幼的自己抱着姐姐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时他说:“姐,等我长大,一定要让这个家听我的话。”
如今,他做到了。
可代价是什么?
睁开眼时,目光已恢复冰冷。
“暂时不动她。”他缓缓道,“她是无辜的,至少现在还是。但派人盯紧她的社交账号和通讯记录,一旦发现她与秦涛密谋反击,立刻上报。”
挂断电话后,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市中心医院大楼??那是苏瑾工作的单位,也是她逃离原生家庭后唯一能立足的地方。
他曾以为,权力可以带来安宁。
可现实却是,握得越紧,失去得越多。
与此同时,苏瑾已在母亲房间内完成了通话。韩秀兰听完女儿讲述当前局势,脸色苍白如纸,双手不停颤抖。
“明远怎么会……怎么会把张书记的名字牵扯进去?”她喃喃自语,“他是知道小瑾和张家的关系的啊!难道连亲姐姐都可以牺牲吗?”
苏瑾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妈,你现在必须做一件事??把你这些年保存的所有关于苏家财产转移的证据交给我。”
韩秀兰猛地抬头:“你要干什么?这太危险了!那些东西一旦曝光,不仅你弟弟会毁于一旦,连你也可能被反咬一口!”
“所以我才需要它。”苏瑾声音冷静得不像平时的她,“我不是要用来威胁谁,而是作为谈判筹码。如果明远真想掀起风暴,那我也不能任人宰割。我要让他知道,有些底线,碰了就会粉身碎骨。”
韩秀兰怔怔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那个从小怯懦、总躲在角落的女孩,如今眼中竟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火焰。
良久,她终于点头:“好,在我卧室床底下的暗格里,有一本黑色笔记本和一个U盘。那是……那是这些年我偷偷记下的账目,还有几次亲眼看见你父亲指示会计做假账的录音。”
苏瑾起身欲走,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小瑾,”韩秀兰声音哽咽,“如果你用了这些东西,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你们兄妹之间,也将彻底决裂。”
苏瑾低头看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妈,我一直没回去,不是因为软弱,是因为我还抱有一丝幻想。但现在我知道了,有些人永远不会改变,除非你让他们痛。”
说完,她转身离开。
当她取出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和老旧U盘时,指尖冰凉,心跳却剧烈加速。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