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目光坦然,语气不疾不徐,像是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稳稳地压住了那些可能泛起的涟漪。
苏瑾低着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耳根却悄悄泛红。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听着秦涛替她圆场。这种默契,早已深入骨髓??他知道她不愿说谎,便主动替她说出最体面的版本;而她也从不质疑他的选择,哪怕那话里藏着几分回避与克制。
韩子怡眯着眼睛打量两人,半晌才“啧”了一声,摇头道:“你们俩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明明心里都装着对方,偏偏谁都不肯先迈出那一步。苏瑾是被家里压得喘不过气,你呢?秦涛,你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还怕什么?”
这话如针,轻轻刺进秦涛的心口。
他垂下眼,没接话。
的确,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进机关、任人拿捏的小科员了。如今他是市委政研室副主任,虽未实权在握,但位置敏感,消息灵通,连区长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秦主任”。按理说,他早该挺直腰杆,不再畏惧苏炳昌那样的人物。
可问题是,官场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苏炳昌虽然退休多年,但他在政法系统深耕三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公检法,甚至连现任市政法委书记都曾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更别说他儿子苏明远现在正担任市纪委第三审查室主任,手握执纪利剑,动辄就能让人丢官去职。
秦涛不怕死,但他怕牵连太多人。
张弄影的父亲是他恩师,若因为他和苏瑾重新走近而惹来麻烦,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何况,张弄影待他情深义重,从未逼迫过他什么,反而处处为他周旋遮掩。这份情意,他不能辜负。
所以他只能退。
一次又一次,在苏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离开。
“子怡,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秦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在体制内做事,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苏瑾现在好不容易脱离那个家,我不想让她再卷进来。对她最好的保护,就是保持距离。”
韩子怡冷笑一声:“所以你就用‘保护’当借口,躲得远远的?那你昨晚为什么留下?为什么今早还陪着她来我家?你以为这些细节逃得过我的眼睛?”
秦涛抬眼看向她,目光清冷:“因为我也是人,不是机器。看到她难过,我会心疼;看到她喝酒喝到昏睡,我会担心。但我清楚界限在哪里??我可以关心她,但不能承诺她未来。”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客厅陷入短暂的寂静。
苏瑾抬起头,望着秦涛的侧脸,那轮廓依旧坚毅,眉宇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少了年少时的锋芒毕露。可正是这样的他,让她更加无法割舍。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代的一个雨夜,她发高烧住院,秦涛翻墙进女生宿舍楼,借了辆破自行车冒雨把她背到校医院。那天晚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她脸上,滚烫得像是泪。
那时的他们,以为只要相爱,就能战胜一切。
可现实比暴雨更冷酷。
“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为难,会不会后悔当初逼你离开?”苏瑾忽然轻声问。
秦涛摇头:“别怪阿姨,她也有她的苦衷。苏炳昌能掌控这个家几十年,靠的不只是暴力,还有恐惧。他让每个人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包括他自己。”
韩子怡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行了,你们两个也别互相折磨了。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但我警告你们??苏瑾,你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当笼中鸟;秦涛,你也别总把自己摆在牺牲者的位置上。真有担当的男人,不是躲着走,而是想办法破局。”
秦涛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苦笑:“你说得对,可破局的前提是,得看清棋盘上的每一颗子。我现在还在等一个机会。”
“等?”韩子怡挑眉,“等到苏炳昌哪天良心发现?还是等到你步步高升,敢跟他正面硬刚?”
“都不是。”秦涛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天际线,“我在等他自己犯错。权力这东西,就像毒药,吃得越多,越容易失控。苏炳昌这些年看似风光,其实早已树敌无数。他儿子在纪委,本该低调行事,可最近动作频频,接连查了几位老领导的问题线索,手段狠辣不留余地。这种做法,迟早会激起反弹。”
苏瑾闻言,心头一震。
她当然知道弟弟苏明远最近的变化。从前那个温和儒雅、喜欢书法摄影的弟弟,如今变得冷峻寡言,眼神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锐利。她在医院复查时偶遇过他一次,只匆匆说了几句,便感觉彼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