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柏油铺就的官道上,不再仅有马蹄得得与车轮辘辘,更内燃引擎带动着新式车辆。
距离不再成问题。
电报线早已如蛛网般密布州县,更细密的铜线开始在城市间架设,传言那叫“电话”,能使千里之外的声音如在耳畔。
更有密集的电线在街道上空,连接着部分家庭的电灯。
锦城、淞江的工厂里,机器的轰鸣日夜不息。
织机、车床、炼炉,吞吐着原料,吐出布匹、零件、钢锭。
华国的根基,在贾环奠定的制度下,如同吸饱了雨水的巨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伸展枝干。
财富在累积,学堂在遍地开花。
昔日锦城书院与西洋学院结合的尝试,已化为遍布府县的“大学”与“中学”。
这十年,是铁轨延伸的十年,是机械轰鸣的十年,也是识字明理者如春草般滋蔓的十年。
第五次大议召开在即。
神都辅和殿内,空气里弥漫的气息与十年前截然不同。
少了开天辟地的激越,多了几分沉稳与角力。
从代表的名单看来,成分更为庞杂:工厂主、工程师、大学堂的山长、新兴报馆的主笔;
而且,多了不少官员。
这些官员,有的是加入了贾环的工党,有的则不是。
但无论如何,都是官员。
贾环端坐于工党首席之位,十年元首生涯并未在他脸上刻下多少风霜,只是眼神愈发深邃沉静。
他不再是布衣,但元首的制服依旧简洁。
他身侧,陈诩鬓角已染霜雪,执笔的手依旧稳定,目光锐利如昔。
韩信、郑森虽已退居军事顾问之位,其威仪仍令殿中肃然。
贾英愈发沉稳,目光扫视全场,似在衡量。
于既白则富态更显,笑容依旧圆融。
真正成为焦点的,是站在代表席前列的陈词者??于远。
他是于既白的次子,却绝非荫庇下的纨绔。
一身合体的新式衣服,衬得身形挺拔。
皮肤是常年海风留下的微铜色,眼神锐利,顾盼间带着一种见惯风浪的从容与开拓者的锐气。
他的履历早已传遍会场。
少年时便跟随父亲的庞大船队搏击风涛,遍历西洋诸国与南洋列岛,通晓多国语言,深谙海外商情、科技乃至政制;
归国后,并未直接入中枢,而是从淞江港务司一名最底层的税吏做起,十年间凭着实绩与见识,一步步擢升至淞江布政使。
南征时,他曾亲率补给船队突破南朝水军封锁,将粮秣军械及时送达贾环军中;
更在西洋几个港口国为争夺航线爆发冲突时,以华国特使身份居中斡旋,凭话语和舰队,硬生生压下了战火,为华国商船赢得了最惠之利。
他主政地方,最耀眼的政绩便是力推“新学制”,将各地分散的书院、蒙学整合。
引入西洋分科教学之法,广设数理、格致、商工等实用学科,建起一座座新式“大学堂”与“中学堂”,使义务教育之根基更为坚实广布。
此刻,于远正就“第二个十年之国策纲要”侃侃而谈,声音洪亮,条理分明:
"
“......故未来十年之要,首在'通'与'利'!
......更当广设商科实学,育通晓万国律法、商情之才,为国所用......”
他的话语充满力量与蓝图,引得台下不少工商代表、新兴的海贸世家出身的代表频频颔首,眼中放出热切的光。
务实、高效、开拓、重利,这是于远身上最鲜明的标签。
贾环平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击着另外一只手背。
于远的才干与功绩,他看在眼里。
此子格局恢弘,手段干练,确为治国良材。
尤擅开疆拓土、经营外务。
然而,当于远的陈词接近尾声,却始终未触及贾环心中最重的那块基石时,贾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陈诩在一旁低声对贾英道:“通'与'利'是不错,句句在理。
然则,民心深处那点东西,他似不甚着墨?
王爷当年在城门下,喊的是‘再无跪拜之民’。”
贾英微微点头,目光复杂。
他也注意到,于远在谈及“育才”时,更多强调商科、工等“实用”之学,对普及最基础的文化启蒙以“去除心中卑微”的深层意义,仅一语带过。
在于远的方略里,只要大华的强盛,百姓生活变好,心中旧有的成见,自然会迎刃而解。
短暂的质询环节,一位来自淮北农庄的老代表,孙老觉的继任者,操着浓重的乡音起身:
“于代表,你讲商利反哺工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