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内心深处最恐惧也最依赖的定远王。
如今,这山岳崩塌了,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他碾压而来!
“咳咳!戴权!拿水来!”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
侍立在一旁的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带着哭腔,将茶水端了上来。
“戴公公前些日子已经去了………………”
太平帝接过茶水,平了咳嗽,一阵恍惚。
是啊,陆孚也死了,戴权也死了。
只不过,戴权比陆孚好一点,说是梦中离去。
真羡慕。
殿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
内阁首辅张岳、内阁次辅陈诩,兵部尚书苏允泽、南军指挥使彭立、南军将军罗龙等人鱼贯而入,个个面色凝重如铁。
“陛下!”张岳腰杆挺得笔直,率先开口,“山海关失守,京畿震动!
贾环其势虽凶,其志未必在倾覆社稷!
观其《讨逆安民告示》,矛头直指严氏盘剥,官府不公!
臣斗胆进言,当务之急,宜遣重臣持天子节钺,晓以君臣大义,裂三东之地,封其为王!
允其自专三东事,岁贡如故!
此乃暂息兵戈,待我朝整顿军备,徐图后计之上策啊!”
张岳的话,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与贾环有旧,或因严家而受排挤的文官武将的心声。
裂土封王,是维稳,也是妥协。
“荒谬!”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只见忠顺亲王须发皆张,大步上前,双目圆瞪,厉声道:“张阁老此言,是欲效宋室纳币求和之故事?
贾环不过一反贼尔!
弑杀朝廷命官陆孚,攻陷雄关,裹挟流民,其罪罄竹难书。
裂土封王乃养虎为患,朝廷威严何在?天子颜面何存?
当倾举国之兵,雷霆扫穴,将此獠及其党羽,尽数灭之,以儆效尤!”
他身后,七王爷以及几位宗室勋贵纷纷附和。
对他们而言,国会和皇权拉拉扯扯,终究没抬到明面上。
而贾环这种做法,必须死。
“忠顺王此言差矣!”
苏允泽是见过贾环练兵打仗的,深知其能,此刻也顾不得尊卑,抗声道:“贾环用兵如神,麾下士卒悍不畏死,非寻常流寇!
其已得山海关天险,进可攻退可守!
辽东、安东乃至海东皆为其羽翼!
强行征剿?
五军、南北,久疏战阵,将骄兵惰。
京营精锐飞熊等部已然......已然.....
他本想说“已然哗变投敌”,但看到太平帝惨白的脸,硬生生咽了回去。
“仓促集结之兵,如何抵挡其百战之师?
当今之战,贵精不?多,恐非扫穴,而是......而是引火烧身啊!”
他的话,代表着一个知兵的兵部尚书的担忧。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苏部堂莫要长他人志气!朝廷尚有数十万大军!”
“数十万?能战者几何?粮饷又在哪里?”
“严家!严家富可敌国,当令其出钱出粮助饷!”
就在这时,胡贞趁机进言道:
“不如迁都!金陵乃太祖龙兴之地,可暂避锋芒,再图恢复!”
“南迁?此乃动摇国本!万万不可!”
争论声、指责声、叹息声混杂在一起,堂堂帝国最高决策之地,竟如市井菜场般喧嚣混乱。
太平帝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他下意识的寻找那个总是能在他六神无主时,一直站在背后的戴权。
然而,那个如同影子般伴随四代帝王的老太监,几日前已在榻上悄无声息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孚死了,戴权死了,贾环反了。
他身边的依靠们,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在一片喧嚣中,严庆,这位严家当代家主,太平帝的“老泰山”,却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
他站在靠近殿门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微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只有那双细小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的精光。
直到争论稍歇,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时,他才慢悠悠地出列,声音不高,却清晰的压过了殿?的嘈杂:
“陛下,诸位大人。”严庆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笔寻常生意。
“国事艰难,微臣亦忧心如焚。
然兵者凶器,打打杀杀,终究劳民伤财。
贾环所求,无非活路与公道。
陈阁老所言裂土封王,或可一试?
若其接受,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