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在津门,一点在山西。
“王爷,路在脚下,两条。”
韩信的声音不带波澜,但却透着发自内心的骄傲。
“津门,近,门户大开,直捣黄龙。
严家根基、神都繁华,一鼓可下。
然则,太平虽庸,神都禁军犹在,京畿防务,非锦州边墙可比。
强攻,必是绞肉磨盘,血流漂杵。”
他的指尖划过舆图上那道代表太行山的粗重墨线,移向山西:“山西,远,雄关漫道。
然表里山河,易守难攻。
若能下太原,据河东,扼太行道,则进可俯瞰中原,退可倚仗山河。
且山西驻军,多为旧部,或可动摇。
只是......迁延时日,恐神都缓过气来,太平调集天下兵马,将我等困死在这关东走廊。”
堂内烛火跳跃,映照着贾环的脸。
他沉默着。
韩信的分析,刀刀见血。
两条路,都是荆棘丛生,白骨铺就。
津门快刀,可能卷刃崩口;山西缓棋,恐失先机被围。
空气凝滞,只闻窗外寒风吹过城头残破旌旗的呜咽,还有远处营地里隐约传来的、新兵笨拙操练的呼喝与金铁交击声。
贾环的目光,却像钉子,牢牢钉在舆图上那两条路线的中间。
他忽然抬起眼,视线越过舆图,仿佛穿透了衙署厚重的墙壁,望向西南那片苍茫的、未曾被墨线标记的空白。
“信,”贾环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你说的两条路,都对。
津门是块硬骨头,啃下来,必崩掉满口牙。
山西是盘慢棋,等我们挪动棋子,严家那老狐狸,怕是早把网织得密不透风了。”
韩信眉头微蹙,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探询。
王爷这是......两条路都否了?
贾环的手指,没有指向津门,也没有滑向山西。
他的手,向舆图下方、津门与山西之间那片看似无路的广阔区域,轻轻一点!
指腹下的墨迹被碾开,留下一个模糊的油污印记。
“你看这里,”贾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津门西翼,山西东麓,这一大片......是什么?”
韩信瞳孔骤然收缩,脱口而出:“直隶腹地?
河间、真定、保定诸府?”
“正是!”贾环眼中寒芒爆射,如同淬火的钢针,“严家和太平,他们的眼睛,现在死死盯着津门这扇大门,盯着山西那道后墙!
他们所有的兵,所有的算计,都堆在这两头!
可这当中呢?”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那片区域狠狠划了一个大圈:“河间府,有运河粮仓!
真定府,是南北通衢!
保定府,更是拱卫京师的西大门!
这些地方,驻防的是什么?
是承平日久,只会盘剥敲诈的卫所兵!是见了血就腿软的城狐社鼠!
他们的心,早就不在战上了。”
贾环直起身,他盯着韩信,一字一顿:
“他们以为叛军弱,会绕道走。
但我们偏不走大门,不绕后墙。
我们走中门!”
“什么?”韩信饶是沉稳如山,此刻也不禁动容。
不过他很快也反应过来,贾环的计划可行性。
贾环现在现在遏制住了山海关,进可攻退可守。
既然他们第一反应是将视线放在了津门和山西,那么毫无疑问,朝廷也是这样的。
如此,支取直隶腹地,正好能打个出其不意。
“王爷此计,妙啊......”
贾环颔首:“山海关在我们手里,辽东走廊已是坦途。
我亲率主力,以骑兵为先锋,步卒随后,沿榆关、抚宁、昌黎一线,直扑滦州!
滦州一下,兵锋直指永平府!
永平在手,河间,真定便如探囊取物!
截断运河,卡死南北咽喉!到那时......”
贾环的声音带着决绝:
“神都就是一座被掐住喉咙的孤城!
津门的兵想回援?山西的兵想东进?晚了!
他们将被我们分割在东西两线,首尾不能相顾!
严家和太平,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在他们的心窝里,把“讨逆安民”的大旗插遍直隶!”
堂内死寂。
韩信眼中精光流转,手指下意识地在舆图上贾环划出的那条“中路”上移动,每一次点划,都像是在印证着这条路径的可行与险绝。
这条路的疯狂,在于它完全跳出了常理,在于它直插敌人自以为最安全的腹地!
风险巨大,一旦受阻,便是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