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惊疑,顾谓群臣问道:
“齐王谦逊,不可受禅,如之奈何?”
华歆乃解释说道:
“齐王当年受王爵之时,亦曾三辞而诏不许,然后受之。”
“今陛下可再降诏,齐王自当允从。”
于是刘协乃再次草拟诏书,遣高庙使张音,持节奉玺至齐王宫。
高声宣读:
“咨尔齐王,上书谦让。”
“朕窃为汉道陵迟,为日已久。”
“幸赖齐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华夏。”
“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风扇八区。”
“天之历数,实在尔躬。”
“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
“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
“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袛,绍天明命。”
“使行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皇帝玺绶,王其受之!”
张音宣读完诏书以后,笑盈盈地走至刘备跟前。
“齐王千岁,这下可以受诏了。”
“下官在这儿提前恭喜您嘞。”
话落,便朝刘备郑重一揖。
刘备接招谢恩,李翊在旁侧提醒他道:
“虽二次有诏,然终恐天下后世。”
“王上宜再作一辞。”
“可命张音赍回玺绶,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坛,名受禅坛。”
“择吉日良辰,集大小公卿,尽到坛下。”
“令天子亲奉玺绶,禅天下与王,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
刘备从之,即令张音赍回玺绶,仍作表谦辞。
至四月初九,雒阳南郊,已拔起三丈高台。
五色土分筑四方,青旗招展,黄钺森列。
刘协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冕,缓缓登上受禅台。
台下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黑压压跪了一片。
刘备着诸侯冕服,立于台下。
但见刘协从侍中手中接过诏书,朗声诵道:
“朕闻天命靡常,惟德是依。”
“今神器更易,归于有德……”
待漫长的诏文诵毕之后,太常卿奉上玉玺。
刘协双手捧玺,步下高台。
行至刘备面前,忽将玉玺高举过顶——
然后缓缓交到刘备手中。
刘备高举玉玺,大呼:
“汉德未绝,当续炎刘!”
刘协眼中波光一闪。
小声提醒刘备该登高台了。
刘协亲解天子绶带系于其腰,又取通天冠为其戴上。
“万岁!”
台下呼声骤起,如山崩海啸。
刘协退后三步,亦向刘备行了一礼。
“恭贺新君!”
刘备俯身搀扶,四目相对时,刘协忽然低语:
“莫负江山……”
礼成,受禅既毕。
新帝刘备于德阳殿召集群臣。
“朕承汉祀,不敢忘本。”
刘备手持刘协传承过来的玉玺,沉声说道。
“今封刘协为山阳王,以河内浊鹿城为都,食邑万户。”
“山阳王位在诸侯王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
话落,阶下群臣骚动。
这般厚待“前朝”天子的,实属罕见。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许其在封地奉汉正朔,衣冠服色皆依汉制,可立汉庙以奉祭祀。”
“至于山阳王此前所封王爵的四位皇子,则降为公爵。”
待侍中将诏书宣读完之后,刘备又私下里找到刘协,对他说道:
“山阳王,你永远都是我刘家人,永远是我汉室血脉。”
“这江山……终究还是姓刘。”
殿外传来更鼓声。
刘协深深一揖,没有回话便转身离去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恍惚间,他似乎还是当年初入陈都的那个少年天子。
刘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身旁的李翊吩咐道:
“子玉,派叔至率白毦兵护送,务要使山阳王安然抵达山阳国。”
“喏。”
……
五月初一,浊鹿城。
刘协褪下诸侯王袍,换上一袭素白深衣。
伏寿替他拆去玉冠,以青布束发。
铜镜中映出的,已非那个战战兢兢的汉家天子,倒像个清俊的书生。
“痛快!”
刘协大笑一声,扯开衣襟赤足踏在青石板上。
“二十二年……二十二年的枷锁……”
笑声渐转呜咽,伏寿从背后拥住他,泪湿重衫。
“王上……”
“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