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今儿个想去哪儿逛逛?”袭人轻声问道,手中梳子轻轻梳理着宝玉的黑发。
宝玉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意兴阑珊:“许是去林妹妹那儿坐坐罢,她前几日说身子不适,不知好些没有。”
袭人手上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林姑娘自有紫鹃照顾,二爷不必过分忧心。倒是太太前日问起你的功课,不如先去书房坐坐,做做样子也是好的。”
宝玉闻言皱眉,却也没反驳。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袭人的安排。这丫头自小服侍他,事事周到,连贾母都夸她“稳重妥当”。只是近来,宝玉隐约觉得她管得越发宽了,连他去哪儿、见谁,都要过问。
袭人见宝玉不语,知道他不悦,便转了话题:“今早厨房送来了新做的藕粉桂糖糕,二爷尝一块?”
宝玉摆摆手,起身整了整衣襟:“不吃了,我去看看林妹妹。”说罢便往外走。
袭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一
怡红院中,谁不知道袭人是宝玉跟前第一得意之人?自小服侍,体贴周到,连王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然而袭人心里明白,这份体面并不牢靠。
宝玉的奶妈李嬷嬷,便是袭人心头第一根刺。这老婆子仗着奶过宝玉,常在怡红院指手画脚,动辄以长辈自居,连袭人也要受她管制。
这日午后,宝玉歇中觉,李嬷嬷又来了。她一进门便大着嗓门道:“袭人哪儿去了?这大白天的不在二爷跟前伺候,躲懒不成?”
袭人从里间轻步走出,低眉顺眼道:“嬷嬷小声些,二爷刚睡着。我去给二爷炖冰糖雪梨,他昨儿个说嗓子干。”
李嬷嬷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厅中榻上:“就你会体贴人!我倒要问问,前几日二爷书房里那块翡翠镇纸哪儿去了?那可是北静王爷送的,丢了你可担待得起?”
袭人心中一惊,那镇纸实是她前日擦拭时不慎摔了一角,偷偷藏了起来,想找机会托人修补,不想已被李嬷嬷察觉。
“嬷嬷说的是,我这就去找找。”袭人强作镇定。
李嬷嬷却不肯罢休,提高声音道:“别跟我装糊涂!这屋里丢三落四的,都是你们这些丫头不尽心!等我回了太太,看你们还偷不偷懒!”
正吵闹间,宝玉已被吵醒,揉着眼睛从里间出来:“谁在外头吵?”
李嬷嬷忙换了一副面孔,上前道:“我的小祖宗,吵着你了?都怪袭人这丫头不当心,把你那翡翠镇纸弄丢了,我说她两句,她还顶嘴!”
袭人脸色一白,正要辩解,忽然心念一转,垂首低声道:“嬷嬷教训的是,都是我的不是。只是那镇纸...那镇纸实是前日嬷嬷来时,说要拿去给环三爷瞧瞧样子,后来便没见拿回来...我以为还在嬷嬷那里。”
李嬷嬷一愣,随即大怒:“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拿过什么镇纸?”
袭人抬头,眼中已含了泪光,却仍温言细语:“许是我记错了,嬷嬷别生气。横竖东西丢了是我的过错,我赔就是了。”
宝玉最见不得袭人受委屈,又本就嫌李嬷嬷啰嗦,当下便道:“不过一块镇纸,也值得这样大呼小叫?嬷嬷以后少来我这里管教丫头,吵得我头疼!”
李嬷嬷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袭人道:“你这小蹄子,竟敢诬陷我!”
袭人只是低头抹泪,不发一言。
宝玉更加不耐烦:“嬷嬷请回罢,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李嬷嬷讨了个没趣,愤愤而去。自此之后,果然来得少了,即便来,也不似从前那般指手画脚。怡红院的丫头们暗中称快,却不知这是袭人精心设计的结果。
那翡翠镇纸,其实一直在袭人妆匣底下藏着。
二
转眼入秋,怡红院中几株枫树红了叶子,煞是好看。
这日午后,宝玉在房中看书,晴雯在一旁做针线。这丫头生得俊俏,手巧心灵,只是性子直爽,口无遮拦,常得罪人而不自知。
袭人端茶进来,见晴雯坐在宝玉榻边做活,两人有说有笑,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她放下茶盏,柔声道:“二爷,太太刚才打发人来,说晚上要查你的功课,还是早些准备罢。”
宝玉叹气道:“好不容易清静一会儿,又提功课。”
晴雯头也不抬,笑道:“袭人姐姐如今越发像管家婆了,张口闭口都是功课规矩。”
袭人脸色微沉,却仍温和道:“我也是为二爷好。倒是你,针线活虽好,也该避避嫌,这么坐在二爷榻上,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晴雯闻言,猛地抬头,冷笑道:“我清清白白,怕人看见什么?倒是一些人,表面上规规矩矩,背地里不知做什么勾当!”
袭人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晴雯放下手中活计,站起身道:“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