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人在异乡,最怕的不是苦寒,不是鞭笞,而是孩子的声音渐渐模糊。”文姬低声说,语气平静得近乎虚无,“我夜里常梦到他们唤我‘阿娘’,可醒来时,连他们的脸都记不清了。”
林小满心头一紧。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思念,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撕裂??母子血脉相连,却被时空硬生生割断。他抬头望向井口,红烛已燃过半,火苗微微摇曳,映出一圈淡淡的金晕。
“观史镜只能看,不能听。”他说,“但……我或许有别的办法。”
他转身回屋,从《山居杂录》最底层取出一只青瓷耳杯,杯身绘有飞鸟衔书图,古意盎然。这是书中记载的“闻心盏”??能承接穿越时空的声音片段,代价是使用者需献出一段自己的记忆作为平衡。
“你要用什么来换这一声‘娘’?”林小满凝视她,“可以是一段欢愉,也可以是一段痛楚。但必须真实。”
蔡琰毫不犹豫:“拿我归汉那日的记忆吧。那一日,我坐上汉使的马车,回头望不见孩子追赶的身影。那痛,我不愿再尝第二次。”
林小满点头,将闻心盏置于井沿,点燃第三支红烛,口中默念咒语。井水再次泛起涟漪,一道幽蓝光波缓缓升起,如琴弦轻拨,空气中竟浮现出细微的音丝,缠绕于盏口之上。
片刻后,一声稚嫩的呼唤自虚空中传来:“阿娘……”
蔡琰浑身剧震,双膝一软,跪倒在井边。
那声音清脆、带着奶气,却又夹杂着风沙磨砺后的哽咽。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有的在哭喊,有的在低语,有的只是喃喃地叫着“阿娘”。那是她在匈奴所生二子的声音,跨越千年岁月,在这一刻汇聚于此。
她掩面痛哭,却不发一言,唯恐惊扰了这短暂的重逢。
林小满默默站在一旁,心中却如潮水翻涌。他知道,这种交易虽小,却正在悄然动摇时空之基。每一次开启门户,哪怕只是传递一声呼唤,都会让历史的经纬线多出一丝错位。而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无法停下??人心之渴,远比规则更难抗拒。
当最后一缕声音消散,闻心盏骤然碎裂,化为齑粉随风而去。蔡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多了几分释然。
“够了。”她轻声道,“我记得他们还爱我,这就够了。”
她起身欲走,忽又停步:“林公子,你既是执灯者,可曾想过,为何是你?”
林小满一怔。
“天下千千万万旅人,为何偏偏是你守在这归墟驿?为何是你听见井底吟诵?为何是你手握《山居杂录》?”她望着他,目光深邃如渊,“也许……你也是某个时代遗失之人。”
话音落下,她飘然离去,白衣渐隐于晨雾之中。
林小满呆立原地,久久未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追问过这一切的源头。他只是被动承接,被动应对,却从未探寻过“执灯者”的真正来历。
他返身入屋,再度翻开《山居杂录》。这一次,他不再只读文字,而是以指尖细细摩挲纸页背面。忽然,在书脊夹层处,触到一丝异样。他小心拆开装订线,一张泛黄绢帛滑落而出。
展开一看,竟是一页族谱。
其上赫然写着:
**林氏一脉,始祖讳“光”,字子明,生于建安三年,卒年不详。曾任蜀汉护军都尉,后于长坂坡之战失踪,传言其携幼主刘禅遁入迷雾,不知所终。**
林小满呼吸一滞。
建安三年?那枚从张飞酒壶中掉落的铜钱,不正是刻着“建安三年”四字?
他继续往下看,族谱末尾有一行朱砂小字:
> “光之魂不灭,每逢天地失衡之时,必借后人身还阳于归墟,续守万古之道。其心若诚,其志若坚,则门不开而自通。”
他猛然想起祖母临终前的话:“小满啊,你从小就不怕黑,总爱盯着老井看……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他曾梦见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孩,在血火中奔逃。那人回头望他一眼,眼神熟悉得令人心碎。
原来,他不是偶然成为执灯者。
他是宿命的回归。
正恍惚间,院外马蹄声再起,急如暴雨。
林小满冲出门去,只见一匹白马上跃下一人,银甲未卸,眉宇冷峻,正是昨日铜镜中所见的那位赵云之兄??赵霜,字子寒,原为刘备麾下偏将军,五年前于一场夜战中全军覆没,史书仅载“殁于乱军”。
此刻,他却活生生站在这里,手中握着半块虎符,铠甲上犹带血痕。
“我感应到了弟弟的气息。”赵霜声音低沉,“他在哪?”
林小满心头巨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