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宴席终于散场,杯盘狼藉。林薇帮着收拾完残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所谓的“新房”。张强喝了不少,走路有些摇晃,脸上那层亢奋的红光更盛。他反手插上那扇单薄的门闩,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床边、正想脱下那件不合身红外套的林薇。
灯光昏黄,映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面翻涌着一种赤裸裸的、志得意满的征服欲。
“薇薇…”他舌头有点大,声音含混却异常响亮,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知道不?今天…今天我张强,高兴!真他妈高兴!”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林薇,猛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又像是要锁住眼前的女人,“我张强!一个车间里摸爬滚打的穷小子!没房!没车!没存款!”他每说一个“没”字,声音就拔高一分,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炫耀,“可我他妈的,一分钱没花!就把你娶到手了!教授的女儿!大学生!”
他猛地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带着滚烫的酒气,用力捏住林薇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凑得很近,眼睛因为兴奋而瞪得溜圆,喷出的气息灼热而浑浊:“这叫什么?嗯?这叫本事!是我张强天大的本事!”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得意、狂妄和某种原始占有欲的笑容,“你林薇,以后就是我张强的老婆!好好跟着我,别学那些小姐脾气!咱穷人有穷人的过法,踏实!”
林薇被迫仰着头,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昏黄的灯光下,张强那张被酒精和得意扭曲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变形。他嘴里喷出的每一个带着酒臭的字眼,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她的耳膜,刺穿了她婚前所有关于“踏实”、“安稳”、“平凡是福”的脆弱幻想。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被他捏住的下巴处,瞬间席卷了全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新婚夜的憧憬彻底破碎,只剩下眼前这张写满粗鄙“本事”的脸,和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冰冷的“新房”。
日子像一把钝锈的刀,在逼仄的出租屋里缓慢地切割着。蜜月旅行的幻梦,最终凝固在楼下那家油腻腻的馄饨摊上。两碗飘着零星葱花、清汤寡水的馄饨,便是张强口中“带你吃顿好的”的庆祝。
“外头那些景点,乌泱泱的都是人,花钱买罪受!”张强吸溜着滚烫的馄饨汤,含糊不清地说,“有啥好看的?吃进肚子里,饱了,暖和了,才是实在的!”他满足地打了个嗝,顺手把碗底最后一点汤水刮进嘴里,发出响亮的咂嘴声。
林薇默默地搅动着碗里沉在汤底的几个小馄饨,皮有些厚,馅料少得可怜。她看着对面张强油亮的嘴唇和心满意足的神情,想起苏晴那句“你只配吃苦受委屈”,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她努力弯了弯嘴角,轻声说:“嗯,这样…也挺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像飘在油腻汤面上那几片蔫黄的葱花。
出租屋的日子,是日复一日的琐碎与锱铢必较。林薇很快领教了什么叫“柴米油盐离不开”。菜市场成了她的战场,为了几毛钱的差价,她可以跟摊贩磨上十几分钟。张强的工资卡被他母亲牢牢攥着,美其名曰“年轻人不懂存钱,妈帮你们管着”,每月只象征性地“拨”给他们少得可怜的生活费。这钱,要应付房租、水电、两人的伙食,还有张强偶尔的烟酒。
傍晚,林薇在狭小油腻的厨房里忙碌。锅里炖着廉价的棒骨汤,没什么油水,汤色浑浊。她刚把一盘炒好的青菜端上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方桌,眼角余光瞥见碗橱角落,一团小小的、深褐色的东西飞快地窜了出来!
是一只油亮肥硕的蟑螂!
它沿着碗橱边缘,以惊人的速度爬行,目标明确地冲向桌面上那盘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青菜!那窸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在寂静的黄昏里被无限放大。
“啊——!”林薇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汤勺“哐当”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
蟑螂似乎被惊动,猛地停住,两根长长的触须警惕地摆动了两下,然后一个急转弯,竟一头扎进了旁边那碗喝剩的、飘着几点油星的菜汤里!它在浑浊的汤水里笨拙地划动了几下细腿,带起一圈油腻的涟漪。
林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汗毛倒竖。她指着那碗汤,声音发颤:“强…强子!蟑螂!汤里!有蟑螂!”
张强正歪在旧沙发里刷着手机短视频,外放的土嗨音乐震耳欲聋。听到林薇的尖叫,他极其不耐烦地抬起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吵吵什么?大惊小怪!”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桌边,探着脖子往那碗汤里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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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肥硕的蟑螂正在浑浊的汤水里奋力挣扎,细腿划拉着汤面。
张强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恶心,只有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和被打扰的不悦。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闪电般一捏,精准地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