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金黄色的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收缩到针尖大小,血丝瞬间爬满眼白!
全身的肌肉无法控制地痉挛、绷紧,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直至尝到浓重的铁锈味,没有让那声濒临崩溃的尖叫冲出口!
一步。
她强迫那仿佛不属于自己的、颤抖到无法控制的左腿,又向前迈出了一步,踏上了第二级台阶。
更猛烈的痛苦浪潮拍击而来!
这一次,她“看到”了那个因商会破产而投湖自尽的商人苍白的脸;“听到”了那个失去田产的老农在暴雨中无助的哀嚎;“感受”到被逼入绝境的小作坊主在点燃店铺时的绝望与疯狂……
闭着眼睛,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但她依旧,一步,又一步,如同最虔诚也最痛苦的苦行者,向着那看不到尽头的天际,缓慢而坚定地攀登。
忍受着……吞噬着……消化着。
现在,脑海中再也没有“逃跑”的念头。
与其狼狈地滚下阶梯,她宁愿直接摔死在这通往希望的“天路”上。
但是,不能死在这里。
如果我在这里死了,那个被困在时间夹缝中的少年……白流雪,可能就真的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了。
那个给予她“希望”,让她开始“感受”,让她决心“改变”的笨蛋……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一根悬垂的蛛丝,成了她对抗无边痛苦、维系灵魂不至于彻底崩碎的最后支柱。
‘我没有资格倒下……’
因为我让那么多的人,感受过比这更漫长、更无望的痛苦。
讽刺的是,此刻支撑着她这具被“罪孽之痛”反复凌迟的躯体,继续向上攀登的,不再是冰冷的计算与无情的意志,而是一种她曾以为早已丧失、或根本不屑一顾的、名为“情感”的东西。
一种对某人深切到无法割舍的、混合着愧疚、感激、或许还有其他更复杂情感的……执着。
不知道爬了多少级。
一百?一千?一万?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只剩下脚下这方寸之间的台阶与前方无尽的延伸。
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去看“终点”还有多远。
或者说,她根本不敢去想。
每一次抬头,那依然高耸入云、不见尽头的阶梯,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被那无数“罪孽之刃”切割得支离破碎,仅凭着一股不灭的执念,勉强粘合在一起,维持着“前进”这个最基本的指令。
活着本身,已近乎奇迹。
呼吸早已紊乱不堪,如同破旧的风箱。
脚底早已失去了知觉,不知是麻木还是已经血肉模糊。
而从灵魂伤口中不断涌出的、属于他人的悲伤与绝望,如同最恶毒的耳语,持续不断地在她意识边缘嘶吼、恸哭、诱惑她放弃、倒下、解脱……
但她,无法停下。
这真的还能称之为“意志”吗?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她的行动就已经超越了意志的范畴,变成了某种更深层的、接近本能的驱动。
就在某个瞬间……或许是最后一级台阶前,或许还差得很远……她试图再次抬起仿佛灌满了铅、又像是早已断裂的右腿时,却发现……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肌肉不听使唤。
灵魂的剧痛仿佛也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变成了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
身体,顺从了重力与疲惫的呼唤,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倒下。
‘啊……’
一个清晰的预感,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即将黑暗的意识。
如果……就这样摔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不行……’
不能在这里结束。
如果我倒下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救我了。不,更重要的是,就没有人去……接他回来了。
然而,倾斜的力量已经无法逆转。
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最终的坠落,与或许随之而来的、永恒的黑暗或解脱。
噗通。
身体撞击的闷响传来。
然而,奇怪的是……预想中坚硬冰冷的台阶撞击感并未传来,也没有继续下坠的失重。
虽然意识模糊,但似乎……一点也不疼?
也许是因为之前承受的痛苦太过强烈,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撞击根本不算什么吧……她迷迷糊糊地想。
“说好了……时机到了,我会为你‘开辟’回来的路。结果,是你自己……爬上来‘接’我的?”
一个声音,带着熟悉的、那种总是介于认真与玩笑之间的、有点无奈又有点惊讶的语气,在极近的距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