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侍立在墙边的仆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连阿伊杰也停下了咀嚼,有些不安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沉默的白流雪。
在这里,该如何回答?撒谎?在对方那仿佛能洞悉灵魂本质的目光下,低劣的谎言只会徒增怀疑。
坦白?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时间旅行者?那后果更不可预测。沉默,似乎也不是办法。
最终,白流雪缓缓抬起头,隔着面具,迎上艾萨克那双仿佛能倒映出一切虚妄的湛蓝眼眸,用同样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坚定的声音,重复了之前的答案:“正如我所说……我只是一个,四处漂泊的冒险家。”
艾萨克静静地与他对视着,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是吗。”
最终,艾萨克缓缓靠回椅背,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温和而略带疲惫的笑容,仿佛刚才那锐利的审视从未发生过。
他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或者说,暂时不打算深究。
他转向阿伊杰,语气重新变得轻柔宠溺:“我们的小公主,用餐结束了吗?”
“嗯。我吃饱了,爸爸。”
阿伊杰乖巧地点头,又悄悄看了白流雪一眼。
“叫帕西拉(女仆长)来,带小姐回房休息吧。今天也受惊了,早点睡。”
“是,老爷。”旁边的管家立刻躬身应道。
阿伊杰在女仆长的陪同下离开餐厅,一步三回头,目光依旧黏在白流雪身上,似乎对这个神秘的救命恩人充满好奇与不舍。
直到女儿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艾萨克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
他挥了挥手,侍立的仆从们如同得到无声的命令,悄无声息地行礼,然后迅速退出了宴会厅,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雕花木门。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烛火跳跃,在光洁的银器和水晶杯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地板上。
艾萨克没有立刻说话。
他拿起酒瓶,为自己重新斟了半杯红酒,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酒泪”。
沉默在弥漫,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头发沉的压力。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疲惫。
“首先,我得说……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突兀,甚至冒昧。但请相信,它是出于一个父亲最深切的恳求。”
白流雪坐直了身体,面具下的神情变得凝重,他知道,真正的“戏肉”要来了。
短暂的停顿后,艾萨克·摩尔夫抬起头,那双总是充满智慧与力量的湛蓝眼眸,此刻却清晰地倒映出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哀伤。
他看着白流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
白流雪猝不及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遗言”般的开场白,让他一时语塞。
“不,这是……”
“原因,我无法详细说明,请你理解。”
艾萨克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但这个请求,是真心的。我……无法长久地守护在我女儿身边了。如果继续把她留在我身边,或许……反而会害了她。到了那个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那双仿佛能看穿世事的蓝眸,此刻却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担忧与对女儿深沉的爱。
他直视着白流雪面具后的眼睛,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缓缓说道:“哪怕……只是一小段时间。在她能够真正独立、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不,哪怕只是在她活着的时候……你能代替我,守护我的女儿吗?”
白流雪彻底愣住了。
艾萨克·摩尔夫的请求,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不合常理,如此……沉重。
向一个身份不明、容貌未知、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托付自己唯一的、视若生命的女儿?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深深地回望着眼前这位突然间显得如此疲惫、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定的父亲。
艾萨克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他苦笑了一下,自问自答般低语:“为什么……我会向一个连真面目都不知的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请求?”
他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看来,艾萨克·摩尔夫已经预知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所以,他才会如此仓促、如此不顾一切地,为一个可能的“变数”做准备。
他不敢直视白流雪那可能充满疑惑或同情的目光,微微低下头,看着杯中摇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