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人群攒动着,挥舞着自制的小旗或她的画像,高呼着她的名字,声浪隐隐传来。
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王室骑士团组成数道人墙,将狂热的人群牢牢挡在医院警戒线外,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
但即便如此,正常的就医通道显然已完全阻塞。
不过……眼下,这家医院里除了她,还有其他“正常”病人吗?她的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投向更远处。
莱维昂海岸,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魔力沉淀与自然调节后,正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生机。
阳光穿透尚未完全散去的稀薄寒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泛起碎金般的光芒。
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残留的冰山与礁石,发出规律的哗哗声。
带着咸味与一丝凉意的海风吹拂着港口,气温虽然仍偏低,但阳光已能带来真实的暖意。
千年冰封,正在消融。
随着海盗帝王布莱克·贝利兹的彻底败亡,沉睡于“永劫号”深处的“冰之化身”被神秘力量(洪飞燕知道那是什么)封印,那笼罩此地上千年的“永恒寒冬”诅咒,如同被阳光直射的晨雾,已然烟消云散。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让这片土地完全恢复千年前的繁荣港口气象,需要时间,需要巨大的投入。但至少,那扼住大陆北方贸易咽喉的冰封枷锁,已经断裂。
里斯本德港口的重生,对于阿多勒维特王国而言,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
“请记者们先回去吧。”
洪飞燕放下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尽管“自私”,但她并非全然不顾他人。
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急症伤员以及医院本身的运作,她决定暂时还这里一份清静。
这里的每一个病人,未来都可能成为她的子民。
别人的东西不值得她费心,但属于她的,她便会重视。
“那么,那些前来拜访的各位大人……”医生脸上露出更深的为难。
“我已经说过,暂不见客。”
“可是……公主殿下,这几位都是王国重臣、大贵族家主,乃至邻国的特使……他们接连前来,态度恳切,我们实在难以一再回绝……”医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洪飞燕轻轻抬手,将一缕滑落颊边的银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本身并无特殊意义,却恰好掩住了她唇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微上扬的弧度。
曾几何时,围绕在她身边的“势力”,仅有斯特拉学院内那些试图押注王位继承人的投机学生,以及立场微妙、支持有限的阿塔莱克公爵家。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整个王国的权力阶层,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经被边缘化的三公主。
他们渴望见到她,打探她的态度,评估她的价值,试图在她冉冉升起的轨迹上,提前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嗯。”她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带着些许玩味,“告诉他们,我‘预告’一个出院时间。届时,再安排觐见不迟。”
“预、预告出院时间?”医生一愣。
“不错。”
若白流雪在此,大概会评价她“骨子里的专横”又发作了。但此刻病房内,无人敢对公主的决定有丝毫异议。
首先,她配得上这份“专横”。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若非洪飞燕昨日的壮举,他们,乃至这座港口城市,恐怕早已湮灭在冰火之中。
她是王国实质上的救世主,是全国的恩人。
事实上,能让她入住这间病房,调动整个医院最顶级的资源“照顾”(尽管她几乎不需要),对这家医院乃至主治医师的家族而言,都已是无上的荣光。
“下官遵命,这就去传达。”回答的不是医生,而是一直如同雕塑般侍立在门边的王室骑士小队长。
本该有专门的内务官员负责处理公主的行程与外联,但女王并未指派,这些事务便落到了护卫骑士们肩上。
女王洪世流,在灾难初步平息后,便带着直属卫队与部分重臣,以“需要返回首都稳定局势、处理善后”为由,第一时间离开了里斯本德。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怎样不光彩、甚至危险的角色。
返回王都,或许是为了重整旗鼓,或许是为了向国民“谢罪”做准备……但这都与此刻的洪飞燕无关。
“嗯。”
医生与骑士相继退出,厚重的橡木门轻轻合拢,将外界的纷扰隔绝。
宽敞奢华的病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海浪声与遥远人群的喧哗作为背景音。
洪飞燕独自坐在沙发上,赤金色的眼眸微微弯起,一段轻快而婉转、古老阿多勒维特宫廷风格的小调,从她唇间轻轻哼出。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日子吗?
幸福得仿佛要飘起来,幸福得连灵魂都在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