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隆。这个名字她第一次见,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王先生,这是……”
“这是七年前沪上的一桩大案。”王先生指着文章,“莫隆是沪上数一数二的富商,做进出口贸易,生意做得很大。但他得罪了权贵,被人诬陷通敌,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妻子林氏带着女儿不知所踪,有人说她们死了,也有人说逃到了乡下。”
阿贝的手开始发抖。她想起养父母捡到她时,是七年前。她襁褓里的玉佩,质地非凡。苏夫人说她像一位“故人”……
“先生,您是说,我可能是……”
“我不知道。”王先生摇头,“这只是猜测。但时间对得上,玉佩对得上,苏夫人的反应也对得上。阿贝,如果……如果你真是莫家的孩子,那么你的亲生父亲还在狱中,母亲和姐姐可能还活着,也可能……”
也可能已经不在了。
阿贝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有亲生父母,有个姐姐,她们可能正在某个地方受苦,而她却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了七年。
“先生,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发颤。
“先别急。”王先生按住她的肩,“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草率。第一,要确认你的身世;第二,要查清莫家当年的案子;第三,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赵坤知道莫家还有一个女儿活着,他不会放过你。”
赵坤。文章里提到,诬告莫隆的就是一个叫赵坤的政客。
“那我……我现在能做什么?”
“读书。”王先生斩钉截铁,“读书明理,长本事。等你有能力了,再去沪上查清真相。阿贝,你还小,现在冲动行事,不但帮不了家人,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阿贝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恨自己太小,恨自己无能为力。
“不过,”王先生话锋一转,“你可以先给那位苏夫人写信。齐家和莫家是世交,苏夫人若真认出你,一定会帮忙。但记住,信里不要明说,先试探她的态度。”
“怎么写?”
王先生铺开信纸,递过毛笔:“就从感谢她的资助开始,然后问问她那位‘故人’的事,看她如何回应。”
阿贝接过笔,手还在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信纸上写下:
“苏夫人尊鉴:
晚辈阿贝,承蒙夫人厚赠,感激不尽。然无功受禄,心有不安,故暂借银元,日后必当奉还。
夫人言晚辈似您故人,晚辈心下好奇,不知那位故人姓甚名谁,如今安在?若夫人得闲,可否告知一二?
晚辈自幼失怙,幸得养父母收养,方得长大。然身世之谜,常萦心头。夫人若知内情,恳请明示。
敬祝安康。
晚辈&bp;阿贝&bp;敬上
民国十六年九月初八”
写罢,她将信纸装进信封,贴上邮票。周掌柜给的邮票是沪上的,图案是外滩的高楼。
“明天去邮局寄了。”王先生将信封还给她,“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沉住气。真相不会因为早一天知道或晚一天知道而改变,但你的安全,却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受损。”
阿贝重重点头。
走出私塾时,天色已晚。夕阳将河面染成金红色,渔舟唱晚,炊烟袅袅。这本是她熟悉的、安宁的江南黄昏,但此刻看在眼里,却多了一层沉重的意味。
她慢慢走回家。路过码头时,看到那艘沪上来的白色客轮还停在那里,明天一早就要返航。船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留声机播放的爵士乐,与这静谧的水乡格格不入。
那艘船会载着她的信去沪上。而那封信,可能会揭开她身世的秘密,也可能……会带来未知的危险。
但她不后悔。
有些路,总要走的。
有些真相,总要面对的。
(下)沪上·锦绣坊的深夜
同一时间,沪上霞飞路,锦绣坊总号二楼书房。
苏文秀披着睡袍,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女子,穿着旗袍,并肩而立,笑容灿烂。左边是她自己,右边是林氏——莫隆的妻子,她最好的朋友。
七年前那场变故后,她就再没见过林氏。齐家老爷暗中接济,她也是默许的,甚至偷偷让管家多送些钱去。但她不敢亲自去看——赵坤盯得紧,她若与莫家遗孀接触,会连累齐家。
可昨天在江南码头的偶遇,让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那个叫阿贝的女孩,太像林氏了。不,更像莫隆,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那孩子怀里的玉佩……虽然没看清,但红绳的系法,和她记忆中莫家那对双胞胎玉佩的系法一模一样。
难道……
她不敢往下想。当年乳娘回来说孩子病死了,林氏哭晕过去,她也悲痛了很久。可如果孩子没死呢?如果乳娘说了谎呢?
“夫人,还没睡?”管家齐福端着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