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们的邓老师,也会不好意思?”
“都怪你!”邓怡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嘴上抱怨着,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每次都搞突然袭击,让我在学生面前多丢脸。”
“这怎么是丢脸?”伍洲豪握住她拍来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攥在掌心,“这是向所有人宣告,全晋中大学最美丽、最博学的邓怡老师,是我伍洲豪一个人的。”
他的情话,总是说得这么自然,又这么霸道。
邓怡的心,像是被泡进了蜜罐里,甜得发腻。她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两人并肩走在洒满金色落叶的校园小径上。
“我们去哪儿?”邓怡仰起头,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的英挺侧脸,轻声问道。
“不知道。”伍洲豪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去哪儿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还有一整个下午,和一整个晚上。”
邓怡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
也只有,这最后的一天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却又用力地,攥了一下。
……
晋中城的西市,是整座城市最富生活气息的地方。
革命军接管晋中后,并没有废除商业,反而大力扶持民生相关的贸易。三年的时间,这里早已不见了当初的萧条,取而代之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
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捏糖人的小摊,刚出炉的烤红薯散发出的焦甜香气,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这一切,构成了一副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画卷。
邓怡和伍洲豪手牵着手,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徜徉在这片烟火气中。
他们像所有最普通的情侣一样,会为了一串糖葫芦谁先吃第一颗而争执,会在小人书摊前驻足,看那些描绘着革命英雄故事的连环画,伍洲豪还会用他百发百中的枪法,在套圈的小摊上,为邓怡赢回一个粗制滥造的陶瓷娃娃。
邓怡抱着那个有些歪眉斜眼的娃娃,笑得像个孩子。
她喜欢这种感觉,褪去“邓老师”和“伍教授”的光环,他们只是阿怡和阿豪。
“看,那是咱们军工厂新出的‘前进’牌自行车!”伍洲豪指着不远处一家商店门口,一辆崭新的,刷着绿色油漆的自行车,眼中闪烁着光芒。
“据说,用的是最新的轴承技术,比共和国那些‘飞鸽’牌的,骑起来还要轻快。”邓怡也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
这辆自行车,是北境工业三年发展的缩影。从无到有,从仿造到创新,每一步,都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
“等打完仗,”伍洲豪看着那辆自行车,忽然说道,“我就买一辆,每天骑车带你去上课,好不好?”
“谁要你带,”邓怡脸上一红,嘴硬道,“我自己不会骑吗?”
“你会骑,和我带你,是两回事。”伍洲豪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坐在我的后座上。”
邓怡的心,又一次被这简单直白的情话击中。她低下头,抱着陶瓷娃娃,小声地“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国营照相馆。
橱窗里,贴着几张黑白照片。有的是一家人的全家福,有的是新婚夫妻的合影,还有一张,是一群即将奔赴前线的年轻士兵,他们穿着崭新的军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稚气和决绝的笑容。
邓怡的脚步,停在了那张照片前。
她看着照片里那些和她的学生差不多大的脸庞,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酸楚。
“在想什么?”伍洲豪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我在想……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再也回不来了。”邓怡的声音有些低沉。
伍洲豪沉默了。
作为军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残酷。每一次冲锋,每一次坚守,都意味着牺牲。
他伸出手,轻轻揽住邓怡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
“阿怡,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们,不用再拍这样的照片。”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为了让他们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自由自在地恋爱,不用在最好的年华里,就去面对死亡。”
邓怡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那点伤感,渐渐被一股更宏大的信念所取代。
是啊,这不正是他们为之奋斗的意义吗?
“我们……也去拍一张吧。”邓怡忽然抬起头,说道。
伍洲豪一愣。
“我们还没有合照呢。”邓怡拉着他的手,指向照相馆,“等以后……等你回来,我们再来拍彩色的。现在,就先拍一张黑白的。”
她的语气很轻松,但伍洲豪却听出了那份故作轻松下的,深深的不安与期盼。
他知道,她想要留下一份念想。
万一……
他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