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如今已被刻进许多人的梦里。
我转身走进巷子深处,脚步不急。这条通往老城区的小路曾是“记忆庇护站”最早的三个联络点之一,如今挂上了“社区认知安全驿站”的铜牌。门没锁,推开来时,屋里亮着一盏台灯,照着墙上的公告栏:本周活动安排、可疑音频识别指南、还有孩子们手绘的《防骗顺口溜》漫画。角落里坐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低头抄写着什么。
“还没回家?”我轻声问。
她抬头,眼睛一亮:“王警官!我在背‘自我确认三问’。”她合上笔记本,挺直腰板念道,“第一,我今天的情绪是谁给的?第二,我记起的画面有没有矛盾细节?第三……如果全世界都说我看错了,我会先信谁?”顿了顿,她小声补充,“老师说,最后一题最难。”
我笑了:“那你选谁?”
“我自己。”她说得很快,随即又犹豫,“可……有时候我也怕自己真的疯了。”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扎进胸口。我想起林小萌第一次在咨询室崩溃大哭时也是这么说的:“如果连我的眼泪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反应,那我还剩下什么?”
“你剩下的,就是你现在还能问出这个问题。”我拉过椅子坐下,“怀疑不是病,是免疫系统在工作。就像发烧是在对抗病毒,你的脑子正在保护你。”
她怔了怔,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这是我写的梦。可以……请您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吗?”
我接过展开。是一篇题为《妈妈回来了》的短文。文字稚嫩却流畅:母亲穿着蓝裙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她最爱吃的豆沙包,笑着说“宝贝别怕,妈妈再也不会丢下你”。情节温馨得近乎标准模板。
但我注意到了两个细节。
其一,文中提到“妈妈左耳后有一颗痣”,而根据全国失踪人口数据库比对,近三年内所有被拐儿童的母亲中,仅有7%有此特征;其二,梦境发生的地点??一栋带红色铁门的老楼??与“心灵归途”宣传材料中的主视觉图完全一致。
典型的诱导植入痕迹。
“你觉得这个梦真实吗?”我问。
“我不知道。”她咬着嘴唇,“它太好了,好得不像真的。可我又希望它是真的……因为我妈三年前走失了,到现在没消息。”
我沉默片刻,从口袋掏出一枚金属徽章,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守真联盟’的见证者凭证。每个拿到它的人,都曾亲手撕开过一场虚假记忆的包装纸。你想听听他们的故事吗?”
她点头。
我讲了m-132的故事:一位退休教师,在接受“情感修复疗程”后坚信亡妻复生,整整半年与一个AI语音助手共度晚餐。直到某天他发现,那个“妻子”永远不会提及结婚前的事??因为资料库里没有。
我也讲了F-089:高中生女孩,梦见弟弟每晚敲她房门求救,最终精神崩溃住院。后来查明,那是邻居利用次声波装置进行的认知干扰实验,目的是测试青少年心理防线的脆弱性。
“但他们最后都醒来了。”我说,“不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们真相,而是因为他们开始问:为什么这段记忆里没有味道?为什么对话总是重复?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应该高兴,可我心里却空得发慌?”
女孩听着,手指慢慢抚平了作文纸的褶皱。
“所以……我不是不想妈妈回来,我只是……不想被骗?”
“对。”我看着她,“想和被骗,是两回事。你可以彻夜流泪地想她,但你有权拒绝一个伪造的影子来填补伤口。”
她把作文撕成两半,投入旁边的防火箱。火苗腾起一瞬,映亮她眼底的决心。
走出驿站时,夜已深。手机震动,是周澜的新消息:“刚截获一段暗网拍卖信息??有人正在出售‘高纯度母爱共鸣样本’,起拍价二十万美元,买家来自海外生物科技公司。样本编号:Lm-001。”
林小萌。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们不仅把她当作实验体,还要把她的情感反应商品化,卖给那些想要“完美亲子关系模型”的资本集团。
更可怕的是,这类交易一旦形成市场,就会催生更多“理想情感载体”的制造??听话的女儿、慈祥的父亲、永不争吵的伴侣……人类最珍贵的情感,将沦为可复制、可优化、可替换的数据包。
我立刻拨通老张电话:“启动‘逆源追踪’协议,我要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流出的。”
“技术科已经在查。”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但我们遇到了麻烦。这批数据被打包成‘艺术创作素材’,通过合法的文化输出渠道出境。海关无法拦截,除非我们能证明它是活体神经反应记录。”
“那就去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