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的几条街巷,灯火反而比白日更加迷离晃眼,空气中弥漫着酒气、脂粉香以及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这其中,尤以“如意坊”最为热闹。
如意坊门面不算特别张扬,但进进出出的人流却络绎不绝。
门口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灯笼,映照着往来赌客们或兴奋、或贪婪、或颓丧的面容。
喧哗声、骰子撞击声、牌九的拍击声,赢钱的狂笑与输钱的咒骂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股浑浊的声浪,从门缝窗隙中不断涌出!
两名身着寻常布衣,貌不惊人的锦衣卫缇骑,如同两滴水融入了这片**的海洋,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如意坊。
他们一个扮作走南闯北的行商,眼神精明,出手谨慎。
另一个则扮作本地有些闲钱的破落户,咋咋呼呼,看似沉迷其中。
赌坊内,乌烟瘴气。
各式赌台前都围满了人。
银钱、铜钱在桌上堆叠、流动,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两名缇骑分散开来,看似随意地在不同的赌桌间流连,实则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尤其是那些流通的铜钱。
扮作行商的缇骑,在一张玩骰子的赌桌前站定。
他押了几注小钱,输赢并不在意,注意力全在庄家收钱赔钱的动作上。
当庄家将一大把赢来的铜钱哗啦啦扫入钱盒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借着桌上油灯不算明亮的光线。
他清晰地看到,那些铜钱中,有相当一部分呈现出那种熟悉的略微浮艳的铜色,边缘过于光滑。
他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靠近另一张牌九桌。
只见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铜钱拍在桌上,声音嘶哑。
“全押了!!”
那串铜钱在灯光下闪烁,其中混杂的问题铜钱比例更高。
另一名扮作破落户的缇骑,则看似醉醺醺地倚在兑换筹码的柜台旁,眯着眼睛,看着赌客们用铜钱兑换筹码,又或用筹码换回铜钱。
他注意到,赌坊的伙计在收钱时,似乎对铜钱并不细查,来者不拒。
而当有赌客赢得大注,兑换大量铜钱准备离开时,那伙计从柜台下搬出的钱箱里,赫然也堆满了那种成色可疑的铜钱。
两人借着赌桌间的走动,偶尔交换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明了。
这如意坊,不仅是那目标商贾出现的地方,更是一个大规模流通,使用问题铜钱的窝点。
这里的铜钱,恐怕有六七成都是私铸的劣钱!!
他们的主要目标,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微胖的商贾,此刻正坐在一张赌大小的台子前,显得颇为悠闲。
他下注不大,输赢似乎也不甚在意。
一双眼睛却不时地瞟向赌坊通往后院的那扇紧闭的小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赌坊内的喧嚣依旧。
约莫子时前后,一名穿着赌坊管事服饰,眼神精悍的汉子悄然走到那商贾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商贾闻言,精神微微一振,立刻站起身,随手将桌上剩余的筹码推给旁边的赌客,说了句“手气不佳,诸位玩好。”
便跟着那名管事,分开人群,径直朝着那扇通往后方的小门走去。
两名缇骑心中同时一凛!
目标动了!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借助人群的掩护,远远缀着。
只见那管事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小门从里面打开一道缝隙,管事和商贾迅速闪身而入,门随即又被紧紧关上。
扮作行商的缇骑装作要去解手,试图靠近那扇小门观察。
然而,他刚走到距离小门尚有十余步远的地方,阴影中便闪出两条彪形大汉,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去路,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他。
这两人气息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练家子,专职把守此地。
“这位客官,后面是库房重地,闲人免进。”
其中一名大汉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缇骑心中暗惊,面上却堆起歉意的笑容,捂着肚子道“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喝多了找茅房,走错了走错了……”
说着,便装作晕头转向的样子,悻悻然退了回来。
他与另一名同伴再次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无法潜入。
那扇小门之后,显然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或许是赌坊的核心账房,或许是与私铸铜钱直接相关的联络点,甚至可能藏着更关键的人物或证据。
但对方守卫如此森严,强行闯入绝无可能,只会立刻暴露,打草惊蛇。
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继续忍耐。
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