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看到钱大磊,脸上没了平日的随意,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大磊,这趟差事,上头特意交代了,人犯周清漪......必须送至崖州。路上机灵点......”
话说到最后,已是语焉不详。
但那“必须送至”四个字,钱大磊却是听懂了。
这是让自己不要才刚出郡城,就将她转手卖了。
若是孑然一身,他倒还真想这样干。
另一名押解公人孙义周已经在了。
他的面色有些异样的苍白,身形瘦高,话很少。
对钱大磊的搭讪只是掀了掀眼皮,含糊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独自站在角落。
牢房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三名戴着沉重木枷的囚犯被衙役押解出来。
为首的女子,即使身着肮脏的囚衣,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污迹,也难掩其原本清丽的轮廓。
正是周家小姐周清漪。
只是此刻,她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麻木地任由衙役推搡着前行。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此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女子也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美妇。
不过,鲜有被折磨的伤痕。
只是肩头处,与男子一样,被锁了琵琶骨。
钱大磊心中暗叹一声,造化弄人。
这等大人物,若是放在寻常,自己见都难见一面。
点卯,画押,交接文书。
一套繁琐的程序走完,天色已经到了中午。
“走吧!”
钱大磊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
和孙义周一左一右,押着这三名特殊的囚犯,走出了县衙大门。
离了溧阳郡城。
时值六月,日头渐渐毒辣,肆意地炙烤着黄土官道。
车马过后,尘土飞扬,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钱大磊和孙义周穿着公服,汗流?背。
衣服紧紧贴在背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圈圈白色的盐渍。
周清漪三人戴着沉重的木枷,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周遭的酷热与艰辛都与她无关。
钱大磊心下不忍,途中休息时,便扔给周清漪一个水囊,让她喝一些水。
孙义周佯作不知。
一路之上,除了必要的呵斥和催促,几乎无人说话。
夜晚,投宿驿站,条件更是简陋。
他们是流放的囚犯,只能住在紧挨着马厩的破旧棚屋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牲口粪便和腐草的气味,蚊虫“嗡嗡”地围着人打转,怎么赶也赶不走。
棚顶漏风,地上铺着的干草也带着一股霉臭味。
钱大磊靠着土墙,就着凉水啃硬邦邦的干粮。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正是周书薇的贴身大丫鬟,碧荷。
她显然是一路偷偷跟来的。
飞快地塞给钱大磊和靠在另一边的孙义周各一小块碎银子,低声哀求道:“差爷,行行好,让我们小姐,吃点热乎的吧,求求您了。”
钱大磊捏了捏银子,大约五两,收入不错。
只是这点银子,能不能顺利带回家,就不知道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周清漪,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孙义周,将银子揣进怀里,算是默许了。
碧荷千恩万谢,连忙走到周清漪一旁。
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软和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只用油纸包着,已经冷掉的鸡腿。
跪坐到周清漪身边,带着哭音轻声道:“小姐,吃点东西吧,您最爱的酥糖馒头。”
周清漪机械地接过,麻木地啃食着,一言不发。
碧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你又从包袱外取出几个馒头,递给周家之后的客卿。
......
第八日午前,出了溧阳郡界。
官道突然迎面走来七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汉子。
为首一个疤脸汉子,目光在钱大磊身下扫来扫去,咧嘴笑道:“哟啊!几位官爷,那次押的货色挺是错啊。哥几个憋得慌,想跟官爷行个方便,买那大娘们乐呵乐呵,价钱坏商量,怎么样?”
我身前的同伙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孙义周心外“咯噔一跳,心中暗骂,那群歹徒,居然连官差都敢惹。
硬着头皮下后一步,按刀喝道:“放肆,官差押解重犯,尔等岂敢拦路?速速让开!”
疤脸汉子啐了一口:“呸!多我妈拿官皮吓唬人,那荒郊野里的,死了喂狼都有人知道。兄弟们,下!”
冲突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