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寒地冻,诸位不辞辛劳,汇聚于此,所求为何?”张角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无数张渴望的脸。
“求活路!”
“求大贤良师救命!”
“求黄天太平!”
台下响起参差不齐但却充满渴望的回答。
张角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吾知尔等之苦!田地被夺,家园被毁,亲人离散,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官府视尔等如草芥,豪强视尔等如猪狗!此乃为何?只因这‘苍天’已死!汉室失德,鬼神共弃!故降下灾异,使贪官污吏横行,使豪强恶霸当道,使我等小民,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剜在每一个流民、每一个佃户心口最深的伤疤上,瞬间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台下开始响起压抑的哭泣声和愤怒的低吼。
刘宏在土丘上冷冷地看着。张角的言辞极具煽动性,他将所有社会矛盾都归结为“苍天已死”的天命论,简单,直接,却恰恰符合这些缺乏教育、饱受苦难的民众的认知水平。
“然!”张角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天道循环,阴阳更替!苍天既死,黄天当立!此乃天命所归,大势所趋!”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吾,张角,承黄天法旨,降世济民!当革此昏聩之世,立黄天太平之基!入我太平道,信我黄天者,皆为兄弟姊妹,当互爱互助,共度时艰!待甲子之年,天下响应,黄天出世,则人人饱暖,天下太平,再无剥削压迫之苦!”
“信黄天!拜大贤良师!”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人群再次狂热起来,许多人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手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黄天”乐土。
紧接着,便是“施符水治病”的环节。这似乎是每次聚会的重头戏,也是张角展示“神迹”、巩固信仰的重要手段。
只见数十名病情各异的信徒被黄巾教徒引导着,排着队来到高台之下。有咳嗽不止的痨病鬼,有浑身脓疮的恶疾患者,有高烧不退的孩童,有瘫软无力的老者……
张角立于台上,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法。随即,他取出一张黄纸符箓,用手指凌空虚画几下,然后将其点燃,灰烬落入旁边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木盆中。
“此乃‘神符水’,乃黄天赐福,可驱邪治病,强身健体!信我黄天者,饮之必愈!”张角声如洪钟。
台下的教徒们立刻用木碗舀起那混合了符纸灰烬的“神符水”,分发给那些病患。那些病患如同饮下琼浆玉露,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脸上充满了虔诚和希望。
更令人惊奇的是,其中一部分病患,在饮下符水后不久,症状似乎真的有所减轻!咳嗽声小了,精神头看起来足了些,甚至有个别瘫软的人试图挣扎着站起来!
这一幕,引得台下信众发出阵阵惊呼和赞叹,对张角的崇拜之情更是达到了顶点。
“神仙!真是活神仙啊!”
“大贤良师法力无边!”
土丘上,刘宏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绝不相信什么画符治病的神迹。
“校尉,你目力好,仔细看那些饮下符水后‘病情好转’的人,他们之前是什么状态,之后又是什么状态?与那些未见好转的,有何不同?”刘宏低声询问身旁的护卫校尉。这校尉是羽林军中的神射手,眼力极佳。
校尉凝神观察了片刻,沉声道:“主公,属下观察,那些所谓‘好转’之人,多是一些症状表现为疼痛、咳喘、或是精神萎靡者。饮下符水后,他们似乎……对疼痛的耐受增加了,咳喘暂时平复,精神也亢奋了一些。但那些身上有明显脓疮、外伤或是真正沉疴在身者,饮下符水后,并无明显变化。”
刘宏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这符水里,定然添加了具有麻醉、镇咳或者兴奋作用的药物!比如曼陀罗、麻黄,或者某些致幻的菌类!这些东西,可以短时间内掩盖症状,给人一种“病愈”的假象,但对于真正的疾病,毫无治疗作用,反而会延误病情!
好狡猾的手段!好深的心机!利用人们对疾病的恐惧和对希望的渴望,行此愚弄之事!
“秘阁,记录下所有‘施药’过程,重点记录哪些人‘好转’,哪些人无效。另外,”刘宏顿了顿,语气森寒,“想办法,弄一碗那个‘符水’样本回来。”
“是!”秘阁文士记录完毕,对身边一名身手敏捷、擅长隐匿的下属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土丘,借着荒草和人群的掩护,向那分发符水的区域潜去。这同样是一项危险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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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的目光,再次投回高台之上的张角。此刻,张角正在接受万民的朝拜,神情悲悯而威严。但刘宏却从他偶尔扫视全场、那深邃难测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属于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