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军死后第七年,安思胜升任震天监大监,执掌全国火器研发与边防器械调度。他依旧住在洛阳旧坊,每日五更起身巡库,亲自查验火药纯度,监督新式引信试爆。他穿的仍是粗布短褐,腰间别着一把旧锤子??那是刘建军生前用过的工具,如今成了他的信物。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工坊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快骑自北境而来,滚鞍下马,递上一封加急军报:
“回纥新可汗登位,遣使南下,欲重开互市。然其使团携带战马三千匹、皮货十万张,行至阴山脚下时,突然转向东进,逼近漠南哨所‘镇北墩’第三号!守将疑其有诈,已关闭城门,架设霹雳炮,请示是否开火!”
安思胜展开地图,眉头紧锁。镇北墩三号位于草原咽喉,是当年刘建军亲手选址修建的十一座预警烽台之一,深嵌敌我交界地带,战略意义重大。若此处失守,不仅漠南防线洞开,更会动摇整个北方防御体系的信心。
他立即召集七名核心弟子议事。众人争论不休,有人主张强硬回应:“回纥素来反复,趁我主将更替之际试探虚实,正该以雷霆手段震慑!”也有人谨慎劝阻:“如今四夷宾服,贸然动武恐损国威,不如遣使交涉,查明意图。”
安思胜静听良久,终未表态。他起身走出议事厅,独自登上震天监最高?望塔。晨光初露,远处炉火映红半边天空,工匠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熔炼作业。他望着那一片繁忙景象,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师父曾问:“你怕不怕我们造的东西太厉害?”
当时他答:“怕。”
师父却笑了:“怕就对了。不怕的人,才最危险。”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分量。
当日下午,安思胜下令:
“调集两具改良霹雳炮、三十架远程火箭车,秘密运往镇北墩三号;另派工械司精锐二十人,携‘双火芯’延时雷十枚,潜行至回纥使团必经之路两侧埋伏。所有行动不得张扬,伪装成商队修路工程。”
他又亲笔修书一封,命快马送往长安,请陛下暂缓接见回纥使者,并附言:“臣非抗旨,实为保全两国体面。若误会起于仓促,悔之晚矣。”
三日后,消息传回??回纥使团果然在距镇北墩二十里处停下脚步,扎营三日未动。第四日清晨,其前锋百人队试探性靠近哨所,手持和平旗号,声称只是迷路。
安思胜冷笑一声,提笔写下指令:“放他们进来,但只许五十人入城,其余原地待命。同时启动‘雾障阵’,在城外十里布设烟幕弹,制造大军集结假象。”
当晚,月黑风高。就在回纥使节与唐军守将饮酒会谈之际,安思胜亲率一支轻装小队,借夜色掩护潜入敌营外围。他们在水源地附近埋下三枚轰地雷,连接远程拉索,又在营地四周布置竹哨陷阱,一旦有人越界便会发出尖锐鸣响。
一切就绪后,他在雪地上画下一道红线,对部下说:“我们不杀人,只划界。让他们知道,有些地方,踏进来一步,就要付出代价。”
次日凌晨,一名回纥士兵误触陷阱,竹哨骤响。几乎同时,远处山岗升起三枚绿色信号弹,紧接着,地面猛然震动!
轰!!!
三枚轰地雷依次引爆,虽未伤人,但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上云霄,宛如巨龙腾空怒吼。爆炸点恰好形成一个弧形封锁带,将整个营地包围其中。
回纥人大惊失色,纷纷拔刀备战。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空中又传来破风之声??数十支特制响箭划破长空,在低空炸开刺耳鸣音,箭尾拖曳赤色火焰,组成一行清晰可见的大字:
**止步者生 越界者亡**
这一幕如同天罚降临,震慑全场。回纥使节当场跪倒,连呼“神迹”,恳请罢兵言和。当日午后,其全军撤退五十里,正式递交国书,愿遵守原有互市协议,永不侵犯唐境。
消息传回长安,李贤抚掌大笑:“好一个安思胜!不出一兵一卒,便退敌于无形。真乃刘建军再生也!”
朝议决定加封其为“护军技卿”,赐紫袍金鱼袋,统领天下工械事务。安思胜接旨当日,却只淡淡道:“臣不敢比师父万一。今日所行,不过是在他画的圈里走路罢了。”
他回到震天监,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地下密室,取出那本由刘建军亲笔撰写的《火工要略》。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有一行未完成的笔记:
> “真正的武器,不在手中,而在敌人心中。
> 让他们听见风声就想起雷鸣,看见雪地就想到火海……
> 这才是长久之策。”
安思胜凝视良久,提笔续写道:
> “而守护这份恐惧的,不应是仇恨,而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