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刘建军入殿?”李贤略一沉吟,随即颔首,“准。”
话音未落,已有小黄门疾步而出传旨。不多时,殿外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地有声,仿佛每一步都算准了节拍。来人未着甲胄,亦无官服,只一身粗布短褐,外罩一件半旧的棉袍,袖口磨得发白,肩头还沾着点灰白色的火药残屑。他身量不高,脸庞黝黑,眉骨突出,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夜里燃着两簇火苗。
正是刘建军。
他进殿后也不跪拜,只抱拳一礼,嗓音粗哑:“陛下,召我何事?”
狄仁杰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一笑:“你便是那个能把天雷埋进地里、炸飞毛驴的刘建军?”
“正是。”刘建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那驴子吵得人睡不着,早想收拾它了,正好拿它试雷。”
满殿皆默,唯有狄仁杰轻咳一声,摇头失笑。李贤忍不住道:“你倒会借机行事。”
“百姓安宁才是正事。”刘建军正色道,“驴叫一晚,不如炸它一声??响是响了,可换来十村一夜安眠,值。”
狄仁杰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可你可知,你这‘轰地雷’,炸的不只是驴,更是突厥人的胆?”
“那是自然。”刘建军目光一凛,“骑兵再快,也快不过脚下突然炸开的火药。他们若敢踩上来,不是断腿,就是惊马。一匹马炸了,十匹马乱;十匹马乱了,整队冲锋就得崩。我在北疆试过三次,最远一次炸出三十步外的尘烟,当场毙敌骑七人,伤马十余,余者溃逃,连回头都不敢。”
“好!”狄仁杰拍案而起,又猛地压低声音,“可你可曾想过,突厥此次南侵,未必真是为劫掠?”
刘建军眉头一皱:“不是为了抢粮抢人,难道还为了看长安风景?”
“你且听我说。”狄仁杰踱步上前,目光如炬,“郑国公方才所言极是??突厥出兵之机太过蹊跷。秋未收,草未枯,马匹本不该长途奔袭。且其主力未动,游骑却深入河北,扰而不攻,退而不散,形同试探。我疑其另有图谋。”
“图谋?”刘建军冷笑,“什么图谋能比得上刀枪说话实在?”
“人心。”狄仁杰缓缓道,“他们在等一个信号。”
“信号?”
“对。”狄仁杰看向李贤,“陛下,臣以为,突厥此番南下,并非单纯寇边,而是要探我大唐虚实。长安新定,两京初立,朝局未稳,若此时我军应对迟缓,边将怯战,或百姓离心,则彼必倾巢而出,趁虚而入。反之,若我雷霆出击,一战震慑,则其十年不敢南望。”
李贤沉声道:“所以你说,不能只守,必须反攻?”
“正是。”狄仁杰转向刘建军,“而你手中之物,正是破局之钥。”
刘建军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您想让我把轰地雷埋到草原上去?”
“不止。”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我要你随军北上,亲自督造‘雷阵’,不仅要埋在边境线上,更要埋进突厥人的营地附近,埋进他们的粮道之上,埋进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让每一寸他们踏过的土地,都变成炼狱!”
殿中一时寂静。
刘建军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指缝间还残留着火药的黑色痕迹。良久,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陛下,若真要打疼他们,光靠轰地雷还不够。”
“哦?”李贤来了兴趣,“你还藏着什么?”
刘建军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封面写着《火器三策》四字,字迹潦草却有力。他将其呈上:“这是我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三样东西,前两样已在营州试制,第三样……尚需陛下点头。”
李贤接过翻开,只见第一页绘有一物,状如短炮,口径不大,但尾部带架,可架于马上或城墙之上。“此为何物?”
“叫‘霹雳炮’。”刘建军道,“不用人力投掷,装填火药与铁砂,点燃引信后自行喷发,射程可达百步,专打密集骑兵。我已在沙盘上试过,五门齐发,可覆盖两百步宽的正面,马未冲至五十步,已人仰马翻。”
李贤动容:“此物若成,突厥骑兵何足惧?”
“第二样,叫‘火箭车’。”刘建军指向第二页,“以牛皮裹木为车,内置数十支绑有火药筒的箭矢,点燃后可连环发射,射程更远,且能曲射,越过山丘打击敌后营帐。夜间施放,如群星坠地,声势骇人。”
狄仁杰抚须赞道:“此乃心理之击,胜于千军万马。”
“第三样……”刘建军顿了顿,语气转沉,“是我一直犹豫是否上报的东西。”
众人屏息。
“叫‘地火龙’。”
“何解?”
“在敌军必经之地,挖掘深沟,沟底铺设竹管,连通地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