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没动。他不敢动。
他知道，一旦自己起身，就意味着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堀武侯死了，死在了离祭坛核心不到五米的地方；死在了程序完成、神迹破灭、血雨倾盆而下的那一刻；死在了他们终于赢了一局的时候。
“你说你想看见太阳……”陆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现在它出来了。”
风从山脊吹过，卷起灰烬与尘土，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爆炸声和警笛呼啸。交趾郡的封锁正在瓦解，信徒溃逃，术士被围捕，残魂消散于晨雾之中。那场曾被寄予厚望的献祭仪式，最终成了复辟派信仰崩塌的起点。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一枚小小的芯片，和一个本可以逃跑却选择冲锋的人。
陆昭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堀武侯最后一次说话时的样子??不是在密林中通过耳麦传来的冷静指令，而是更早，在净水厂那个危楼顶上，他说：“我不想再逃了。”
那时他还以为，这只是句情绪化的宣言。
可现在他懂了。有些人活着，并非为了活得久，而是为了活得像个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终端屏幕亮起，信号断断续续恢复，一条加密消息弹出：
【节点七已激活。原始数据包完整上传至国际异能联合会公共存档库。全球镜像同步启动。】
下面附着一行小字：
【署名：为张建国、苏明远、CV-03至CV-97，以及所有未留下名字的人。】
陆昭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他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刘瀚文仍在帝京，金宏彩虽重伤未死，复辟派残余势力蛰伏暗处，武德殿的清洗名单仍在更新。羽化工程或许暂停，但类似的计划一定会以新的名义重生??只要权力仍把人命当作资源来计算。
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真相已经被种下。它不再属于某一个人、某一组织或某一国家。它漂浮在网络深处，藏身于千万台设备之间，像病毒一样自我复制，像野火一样无法扑灭。哪怕明天全联邦断网，哪怕所有服务器被物理销毁，仍有学生抄录文档，仍有退伍兵口述传播，仍有母亲对着孩子低声讲述那个关于父亲变成怪物的故事。
这就是为什么公羊复没有下令击杀堀武侯。
也是为什么他在祭坛崩塌后，第一时间撤回了南海道的所有特勤部队。
因为他看到了结局的开端。
陆昭轻轻合上堀武侯的眼睛，将他平放在草地上，用军用毯盖住全身，只露出肩膀上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一次镇压行动中留下的枪痕，官方记录为“执行公务受伤”，实际上，那天他救下了十几个被误判为暴乱分子的平民。
然后他站起身，背上背包，取出最后一块电池装入便携终端。
屏幕上跳出七个坐标点，分别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标。
第一个是帝京武德殿地下档案库，据线报，那里保存着“羽化工程”的原始基因图谱和实验体脑波记录；
第二个是平开邦东区警署数据中心，周晚华移交的硬盘内容需要现场验证；
第三个是雷州县民政局户籍系统，必须调取CV系列实验体的真实身份档案，用于后续追责；
第四个是金宏彩控股的生物科技园区，内部传言藏有第二代稳定型血清样本；
第五个是交趾边境废弃试验区，那里还有未引爆的能量核心，若失控可能引发区域性空间畸变；
第六个是前邦民救济组织总部，该组织已被证实长期协助招募“高适配候选人”；
第七个，也是最远的一个??京都帮孤儿院旧址，地图标注为“已拆除”，但在苏明远遗留笔记中提到：“如果‘种子’真的存在，就在那里埋下过第一颗。”
陆昭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他决定去看看。
他最后看了一眼堀武侯安睡的方向，低声说：“我会把你的名字写进去。每一个版本，都写。”
转身离去时，天已大亮。
***
上午八点零四分，帝京新闻大厦。
《我们不需要吃人的神明》一文发布后三小时，点击量突破三千六百万。评论区被彻底开放，数以万计的留言如潮水般涌来：
【我父亲是第九防区阵亡士兵，名单上写着“英勇牺牲”，但我昨天在羽化工程失败记录里看到了他的编号……他们骗了我们！】
【我在苍梧第三制药厂做过临时工，签的就是那种电子合同！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他们威胁我要退还预付款！】
【我是生命补剂委员会下属医院的护士，亲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