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苏明远的父亲,退休物理教师苏怀仁,左腿因三年前一场“意外”截肢,右眼视力也因高压电击受损。官方说法是小区电路老化引发事故,但他在昏迷前,曾听见窗外有人低声说:“不能再让他联系陆昭了。”
此刻,他看着儿子的名字出现在那份名为《羽化工程》的文件中,全身如坠冰窟。
“建国……建国!”他突然对着空荡的屋子嘶喊,声音沙哑,“你快来看!你快来看啊!我儿没疯!他不是精神病!他是对的!他是对的啊!”
无人回应。
妻子早在苏明远失踪后第三个月便因心梗离世,儿子的照片摆在床头,相框蒙尘。而如今,那张清瘦的脸庞正被千万人看见,作为罪证的一部分,作为真相的引信。
老人泪流满面,用残损的手指艰难操作语音输入系统,将文档转发至自己仅剩的十几个通讯群组:中学教师联谊会、退休科研人员论坛、老科协家属群……
“请你们看看。”他喃喃道,“求你们看看。”
十分钟后,这条消息被某个群管理员删除,账号冻结。又三分钟,他的终端被远程锁定,提示:“检测到非法信息传播,设备已进入安全隔离模式。”
但他笑了。
他知道,只要有一人看了,就会有第二人;只要有一人传了,火种就不会熄。
***
上午十点十二分,交趾郡边境山区某处营地。
一名身穿破旧迷彩服的少年蜷缩在岩洞里,手中握着一部改装过的军用接收器。信号断断续续,画面模糊,但他还是看清了标题。
他叫张小勇,十二岁,三个月前母亲病逝,父亲张建国留下一张字条说要去苍梧打工养家,从此音讯全无。他靠着邻居接济活下来,后来被一支民间救援队带出雷州县,辗转来到交趾避难营。
此刻,他盯着屏幕上那具半鸟半人的实验体,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渗出血丝。
【实验体编号:CV-03|原身份:张建国】
“爸……”他哽咽出声,眼泪砸在接收器屏幕上,“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把你怎么了……”
他猛地站起,冲出岩洞,朝着营地中心奔去。那里有几个曾在联邦军队服役的退伍兵正在修理发电机。
“叔叔!叔叔!”他哭喊着把接收器递过去,“你们看!这是我爸!他们在用活人做实验!你们救救他!救救我爸!”
几个男人皱眉接过设备,起初不以为意,可当他们看到资金流向表上刘瀚文的签名、看到境外试验区的影像记录时,脸色骤变。
“这他妈不是演习。”一名脸上有刀疤的老兵低吼,“这是真事!”
“而且不止一个张建国。”另一人指着名单,“你看这个,陈志华,原第七防区后勤兵,三年前宣布阵亡,现在在这儿写着‘转化失败’!”
“我们被骗了!”刀疤男一拳砸向墙壁,“兄弟们战死前线对抗古神圈,结果后方在拿平民造怪物?!”
人群迅速聚集。
有人开始拍照上传,有人试图联络境外媒体,更多人则沉默地握紧了武器??那些本该用于抵御外敌的枪械,此刻却指向了他们曾经誓死效忠的体制。
***
同一时间,平开邦东区警署会议室。
周晚华站在投影屏前,面色铁青。她刚接到上级紧急指令:立即终止对“羽化工程”的一切调查行动,所有相关档案封存,涉事人员接受心理评估与行为矫正。
她的副手小心翼翼问:“那陆昭和堀武侯呢?还在通缉名单上吗?”
“当然。”她冷冷道,“他们是非法入侵军事禁区、窃取国家机密的重犯。”
话音未落,办公室电脑集体弹出一条系统警告:
【网络异常波动监测:关键词“羽化工程”“生命补剂”“刘瀚文”“金宏彩”等出现指数级传播趋势,建议启动全域内容屏蔽协议。】
副手吞了口唾沫:“已经压不住了。”
周晚华缓缓坐下,摘下监司徽章,轻轻放在桌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进监司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因为我妹妹。她是个药厂工人,三年前查出基因衰变症,说是长期接触不明废料导致。申请赔偿被拒,说她不在高危岗位名录。她死了,我才考进来,想从内部查清真相。”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窗外:“可当我真正接触到这些文件时,我发现……我不是来改变系统的,我是来维护它的。”
会议室陷入死寂。
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向保险柜,取出一份加密硬盘。
“把这个交给陆昭。”她将硬盘递给副手,“如果他还活着。”
“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