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厉枭低头看他,眼神陌生,“你为何还不接受?这是唯一的出路。”
“你说的‘出路’,是把所有人都变成和你一样的傀儡。”赵睿抬头,声音平静,“你忘了是谁在暴风雪中扶你起身?是谁告诉你,守护比复仇更有力量?”
厉枭皱眉:“那些都是旧时代的残梦。弱者的怜悯换不来和平。唯有绝对秩序,才能终结苦难。”
“那你告诉我。”赵睿忽然笑了,“你娘临终前,是不是也说‘服从就能得救’?”
厉枭瞳孔骤缩。
画面撕裂。
记忆倒流。
那一夜,边军营地火光冲天,长官下令屠村。他跪地求饶,说百姓无辜。长官冷笑:“服从命令,才是军人的荣耀。”
然后,箭矢射穿襁褓,妻子扑在他身上死去,嘴里还在喊:“活下去……别变成他们……”
赵睿的声音穿透幻象:“你之所以成为守望者,不是因为你相信秩序,而是因为你见过太多以‘秩序’为名的暴行!你发誓不再举起屠刀,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你终于明白??真正的强大,是明知可以毁灭,却选择保护!”
厉枭的身体剧烈颤抖。
神殿开始崩塌。
“我不……我不想再看到血……”他捂住头,嘶吼,“可我又能做什么?世界本就是个屠宰场!”
“你能做的,是站出来挡在刀前。”赵睿一步步走近,“哪怕只挡住一人,也是意义。你不是神,不必拯救所有人。你只是个人,只需要守住自己的心。”
话音落,一道闪电劈开苍穹。
厉枭猛然睁眼,眼中蓝光尽退,只剩下滚烫的泪水。
“师父……”他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我差点……我真的差点就成了他们的工具……”
赵睿扶住他,轻拍肩膀,一如当年那个雪夜里。
“回来就好。”他说,“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记得。”厉枭抬头,目光坚定,“我叫厉枭。我不是神使,我是守望者。”
共感网络恢复平稳,五道星形印记重新交相辉映。
赵睿松了口气,却觉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
他没有擦,任其顺着嘴角流淌。
他知道,这一战,耗尽了他最后几分元气。识海裂痕已蔓延至命门,三焦经寸寸断裂,如同枯井将竭。
但他不能停。
因为就在厉枭清醒的瞬间,他感知到了??远在东海深处,那枚被埋入祖坟的黑色立方体,动了。
它不是被动的“镇物”。
它是**信标**。
三百年前,星环议会曾派出九艘科考舰探索母体起源,八艘失联,唯有一艘侥幸返航,带回一块核心残片,却被秘密封存。而今,这块残片正在回应某种召唤。
赵睿踉跄起身,走向书案,提笔写下最后一道密令:
> **“即刻召集五人,启动‘守夜协议’最高级??
> 封锁东海三百里海域,禁止任何人靠近渔村。
> 若发现异常能量波动,立即启用‘静默屏障’,
> 即便牺牲共感网络,也要切断信号外泄。”**
他将密令封入玉筒,交给守在门外的墨玄风。
老供奉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忍不住问:“你不去?”
“我去不了。”赵睿苦笑,“我现在出去,只会加速崩溃。但你们可以。记住,不要试图理解它,不要研究它,更不要妄图控制它。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却坚定:
“**把它,继续守住。**”
墨玄风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雨渐歇,天边微明。
赵睿独自回到石室,望着墙上《星枢诀》全文,久久不语。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完整施展这套功法了。他的身体就像一座即将倒塌的灯塔,光仍在亮,却已支撑不住结构。
但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他取出那枚嵌在石壁中的玉简??里面封存着他十年来的所有意识碎片。他将其捏碎,让其中的精神烙印缓缓渗入岩壁,与《星枢诀》第九卷融为一体。
从此以后,任何人参悟此卷,都将被迫经历他的记忆:陪练十年的屈辱、尸山之上的孤独、一次次接入管理员权限时的灵魂撕裂、以及那些深夜独坐时几乎压垮他的自我怀疑。
他要让他们知道,成为守望者,不是获得荣耀,而是背负重量。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银色信标,轻轻摩挲。
这是最后的防线。
一旦他彻底失控,或被母体意识夺舍,信标将自动激活,向星环议会发送求援信号。他们会派来新的管理员,终结一切危险??包括他本人。
他不怕死。
他只怕死后,无人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