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动情了。
不是因为词写得好,而是因为??那首歌说出了她自己都没能说出的话。
他坐在钢琴前,指尖轻轻落在黑白键上,却没有按下。脑子里翻涌的不是旋律,而是昨晚复审会上那一幕:王泰康看似中立的提议,实则早已被许真铺好了路;章凌烨附和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廖玲欲言又止的眼神……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陈今宜是否会重返舞台?而一旦她点头,这场博弈的天平将瞬间倾斜。
不是因为她唱得多好??她当然唱得极好??而是因为她代表着一种“正统”的回归。她是八十年代民歌黄金时代的象征,是文化传承的活化石。如果她以“封笔回归”的姿态登台,哪怕只唱三分钟,也会被媒体渲染成“春晚四十年最动人瞬间”。而这个光环,许真显然打算亲手为她戴上。
但余惟不想让她回去唱老歌。
他不想她成为别人剧本里的怀旧符号。
他想让她站在舞台上,不是作为“过去的传奇”,而是作为“现在的诗人”。
手指忽然落下,一段缓慢而深沉的旋律流淌而出。没有激昂的起调,也没有炫技的转音,只是一个女人在深夜独白般的吟唱:
> “我走过四十个春天
> 看过万家灯火明灭如烟
> 曾把年少唱成雪
> 如今听风,也听懂了岁月……”
他一边弹,一边低声哼唱,声音沙哑却真挚。这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对抗谁,而是他心里最真实的声音。他写的不是一个明星的归来,而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主持人、一个曾经用歌声照亮无数人除夕夜的女人,在时光尽头的一次回眸。
这不该是一场表演,而该是一次告白。
他立刻打开录音设备,将这段即兴创作录了下来。然后拨通费鸿电话:“帮我联系白露,今天下午我要见她。”
“这么早?”费鸿还在睡梦中,“你疯了?”
“我没疯。”余惟盯着屏幕上刚打出的标题,《**回眸**》,“我只是知道,有些歌,必须由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刻唱出来。白露能理解这种情绪,她适合做这首歌的第一听众。”
中午十二点,白露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头发简单扎成马尾,脸上未施粉黛,却有种天然的温润气质。她是那种不会让人一眼惊艳,却越看越耐看的女孩,像一杯温过的黄酒,初尝清淡,后劲绵长。
“你让我来的。”她说,声音轻得像落雪。
“嗯。”余惟点头,递给她一份打印好的歌词,“先读一遍。”
白露接过,低头默念。随着视线推进,她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读到第二段时,甚至轻轻吸了口气:
> “镜中人不再年轻
> 可眼神仍记得来路
> 那些没说完的话
> 今晚,我想轻轻诉……”
“这是……给陈老师的?”她抬起头,声音微颤。
“是。”余惟看着她,“你觉得她会唱吗?”
白露沉默片刻,认真道:“如果这是别人写的,她可能会犹豫。但如果是你写的……她会唱。因为她知道,你不是在消费她的过去,而是在替她说出未来。”
余惟笑了。他不需要更多评价了。
当天傍晚,他完成了《回眸》的完整编曲。钢琴为主轴,辅以极简弦乐群,副歌部分加入女声合唱团作背景铺垫,如同记忆的回声层层叠起。整首歌节奏舒缓,情感克制,却在最后一句推向高潮:
> “所以今夜我不再躲
> 让灯光照进所有沉默
> 若你还愿听我唱歌
> 那就让我,为你再活一次梦。”
他把demo发给了陈今宜,附言只有一句:【这是我心里的你。】
手机静置了整整两个小时。
直到晚上九点,消息才回来:
【陈今宜】: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家一趟。
第二天清晨,北京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街道、车顶、树梢,整座城市变得柔软而安静。余惟提前半小时到达陈今宜位于东三环的公寓楼下。电梯直达顶层,门开时,她已站在玄关处,穿着家居毛衣,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进来吧。”她说,语气平静。
客厅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都是历年春晚的经典台词手迹。沙发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正缓缓播放着他昨天发去的《回眸》demo。
“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