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低了几度，像是怕惊扰了夜。
“刚到家。”他说，“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然后她轻声道：“我刚重新听了《春江花月夜》的录音，你补的那段词……‘但总有人抬头望，在今夜，在远方’，写得太准了。”
余惟没说话，只是听着。
“你知道吗？”她继续道，“我第一次唱这首歌，是在二十年前的元宵晚会。那时候我还不是主持人，只是一个青年歌手。那天晚上，我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站在水台中央，背后是满池荷花灯。唱完之后，台下一位老艺术家对我说：‘你今天不只是唱了张若虚的诗，你还让它活了一次。’”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今晚，我又听见了那句话。”
余惟闭上眼，喉头有些发紧。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一首古诗，能流传千年，不是因为它被印在课本上，而是因为它一次次被人重新吟诵、重新理解、重新赋予意义。而今晚，通过许真的编曲、她的演唱、他的补词，这首《春江花月夜》再一次完成了它的“复活”。
“是你让它活的。”他说，“我只是写了几个字而已。”
“不。”她打断他，“是你懂它。你也懂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句话落在夜里，轻得像一片雪，却又重得让人心口发沉。
余惟知道，她不是在谈艺术。
他在恋爱，在和陈今宜的女儿谈恋爱，这件事圈内早已不是秘密。而陈今宜作为母亲，一直保持着克制的距离??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静静观察。可今晚，她说出这句话，像是某种界限的松动，又像是一扇门悄然推开了一条缝。
“早点休息。”她忽然换了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明天还有复审会议，你要准备《江南旧雪》的编曲说明。”
“好。”他答。
电话挂断。
余惟坐在黑暗里，久久未动。窗外的城市依旧亮着，像无数双不肯闭上的眼睛。他知道，明天的会议不会轻松。许真不会善罢甘休，廖玲那边也开始动摇，章凌烨更是虎视眈眈。虽然目前局势占优，但春晚的水太深，一个节目能不能最终登台，从来不只是看质量。
名气、关系、舆情、安全、导向……太多变量交织在一起。
他打开邮箱，开始整理《江南旧雪》的技术文档。这份文件不仅要说明编曲思路、配器选择、人声配置，还要预判可能的质疑点，并提供修改预案。比如，有人可能会说“太柔弱”“缺乏节日气氛”，他就得准备好回应：“它不是用来热闹的，是用来回味的。”
正写着，手机又响。
这次是微信语音邀请。
点开，费鸿的声音立刻炸进来：“你猜我刚听说什么？”
“别卖关子。”
“许真最后一张底牌不是《春江花月夜》，而是他准备推陈今宜上台独唱的消息，已经在内部传开了！说是‘致敬经典’‘情怀杀’，要让她以歌手身份重返舞台，完成一次‘封笔回归’！”
余惟手下一顿。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今宜曾是八十年代最红的民歌皇后，拿过无数大奖，开过全国巡演。后来因家庭原因退居幕后，转行主持，二十多年再未正式登台唱歌。如果这次她真的以“回归”姿态亮相春晚，那将是一场现象级的文化事件。
而许真，显然是要把这枚棋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他想用陈今宜的影响力，压你一头。”费鸿语气凝重，“毕竟，你是她未来女婿，她是你的评委兼支持者。一旦她公开站队，你就被动了。”
余惟冷笑一声：“所以他才特意选《春江花月夜》这种高格调作品，既显得尊重艺术，又能占据道德高地。高啊。”
“那你怎么办？”
余惟望着窗外，良久才说：“我不怎么办。我只做一件事??让我的歌，比他的更有力量。”
第二天上午九点，复审会议准时召开。
地点换到了央视总部东区的小型会议室，规格更高，保密更强。除了原班评审团，还多了两位来自宣传部的观察员，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会议一开始，王泰康便抛出议题：“关于节目单的整体节奏把控，我们需要进一步讨论。目前黄金时段已初步划定三个高潮节点：开场、零点前、倒计时后。但情感曲线是否合理，还需论证。”
叶盛禹立刻接话：“我认为《精忠报国》开场非常合适，气势足，提神醒脑。紧接着《灯火人间》做情绪缓冲，温柔过渡，也合理。但《星辰大海》放在中段偏后，会不会冲淡后续节目的冲击力？”
“不会。”陈今宜果断反驳，“《星辰大海》不是用来‘炸场’的，它是精神升华。它出现在万家团圆的情绪积累之后，正好承接‘个体→家庭→国家→人类’的认知跃迁。这不是打断节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