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参观的是清江市第一中学。
校园门口竖着崭新的牌匾,上面是中文校名,下方却是一行醒目的俄文翻译。
校长李维民是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四十出头。
他小跑着迎上来,与陈朝阳握手时,能感觉到他手心的微汗和用力。
“陈书记,欢迎您莅临我校指导,我们清江一中,是市里确定的‘学习苏联先进教育经验示范单位’。”
李校长说话语速很快,急切的展示。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侧身引路。
校园的主要教学楼是一栋新建的三层砖混结构,方正、厚重,带有明显的苏式风格。
“我们全面引进并实施了苏联的教学大纲和课程体系。”
李校长边走边介绍,从随行的教导主任手里接过一份油印表格,双手递给陈朝阳,
“陈书记,您看,这是我们的课程表。
我们深刻认识到,要建设社会主义,必须培养全面发展的新人,苏联的教育模式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先进模式。”
陈朝阳接过课程表,目光扫过。
表格印制清晰,但内容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每周俄语课六课时,语文课五课时,算数课五课时。
物理标注着教材是“苏联十年制学校教材编译本”,历史课的重点内容栏里赫然写着“联共党史为主线”。
“俄语课时安排得不少啊。”陈朝阳抬起眼,语气平和,听不出褒贬。
李校长立刻接话,语气笃定:“不多不多,陈书记,语言是钥匙,是桥梁。
要真正理解和掌握苏联先进的科学技术、文学艺术乃至社会主义建设经验,俄语这门工具必不可少。
我们要求,高中毕业生至少掌握一千个常用俄语单词和基本语法,能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和阅读通俗读物。
对于学有余力的优秀学生,我们还鼓励他们用俄文写日记、读后感,甚至尝试翻译短篇文章。”
他说着,脸上红光泛起,似在阐述一项伟大事业。
教学楼走廊宽阔,墙壁被粉刷得雪白。
墙上每隔五六米便挂着一幅镶在木框里的黑白人像,下面书写的俄汉双语名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瓦西里·苏霍姆林斯基的肖像,下方印刷着:
“Сердце отдаю детям.”
“我把整个心灵都献给了孩子们。”
旁边是安东·马卡连柯严肃的面容:
“Воспитание человека начинается с его рождения и не кончается до самой смерти.”“人的教育始于出生,至死方休。”
继续向前,是米哈伊尔·加里宁的画像:
“Учитель — инженер человеческих душ.”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
最后一块较大的展板上,并排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标准像,下面是一段醒目标语,中文翻译字体更大:
“Учиться, учиться и ещё раз учиться — у великого Ленина!”
“学习,学习,再学习!——向伟大的列宁学习!”
所有这些名言警句都用白色粉线打好格子,俄文在上,中文在下,用黑色和红色油漆仔细描成。
整体效果庄重、统一,充满浓厚的意识形态气息,但也隐隐透出一种文化上的“移植”感…
在列宁画像旁边,陈朝阳停下了脚步。
他凝视着那句“学习,学习,再学习”,目光在俄文和中文之间移动。
这句话在党内也广为流传,但此刻被置于这样一条完全苏联化的“教育长廊”里,与清江市“全面学苏”的氛围紧密结合,似乎被赋予了某种更具体的指向性,仿佛“学习”的对象,已经不言而喻地特指“向苏联学习”。
李校长见陈朝阳驻足,以为他对此感兴趣,忙上前一步介绍:
“陈书记,这条‘教育名言廊’是我们营造校园文化氛围的重点工程。
所有语录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代表了苏联教育思想的精髓。
我们要求各班定期组织学生来这里学习、抄录,俄语兴趣小组的同学们还负责定期更新和维护俄文部分的字迹清晰度。”
陈朝阳微微颔首,没有直接评论。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画像,投向走廊尽头。
那里还有一块空白的墙面。
“李校长,”陈朝阳忽然问“那边那块空墙,是留着做什么用的?”
李校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哦,那个……暂时还没规划。
可能将来会挂上我们学校优秀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