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着晨寒,连叶脉里的细绒毛,都用银线勾了,密得能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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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晚晴。”姑娘垂着眼,睫毛上沾着的霜花簌簌往下掉,落在月白衫的领口,瞬间化成水,晕出个小小的圈,像滴没来得及擦的泪。她的声音轻得像棉花,尾音总带着点抖,像被风吹得颤,“会绣些东西,能、能留下吗?”
王妈妈瞅着她指尖缠着的布条,是块旧棉絮,用麻线松松地捆着,那粗布都被血浸成了深褐,像块干涸的泥,边缘还沾着点碎线,是绣线的红。可她捏着针的手,却稳得很,针尖挑着根细红绒线,在冻得发红的指间灵活地转着,线尾打了个极小的结,像粒红豆,在晨光里闪着点光,像有了魂。王妈妈叹口气,往旁边让了让,棉袄的下摆扫过门槛上的霜,“东厢房有张绣架,去收拾收拾吧。兰芝以前住过的,窗大,亮堂,冬天晒太阳正好。”
晚晴就住下了。她话少,每天天不亮就坐进东厢房,窗纸上刚透点鱼肚白,绣架上的针就开始动,“嗤”“嗤”的声,像春蚕在啮叶。线团在她膝头滚来滚去,青的、黄的、红的,是她从家里带来的,缠着旧报纸,上面还能看见“秋闱”两个字,被磨得发淡。那些线团像群安静的猫,只在她换线时,才被指尖拢到一块儿,用根蓝布条捆着,整整齐齐的,像列队的兵。她总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有兰芝生前种的薄荷,秋天枯了,根还在土里,晚晴说闻着提神,绣久了就掐片叶子嚼,眉眼会皱成小小的团,像只偷尝了黄连的兔子,却还是含着叶,不肯吐。
王妈妈每天去送热水,铜盆里的水汽腾起来,在门框上凝成细珠,像串没穿的珠子,顺着木纹往下淌,留下浅浅的痕。她总看见晚晴绣枫叶,不是那种红透了、像燃着的火的,是半青半赤的,青的发脆,像被霜打了的竹,赤的发暗,像陈年的胭脂,像被秋霜打了一半,又被暖阳烘了一半,卡在最叫人牵念的当口。叶尖上总绣着点银线,说是露,可那露的针脚密得能数清纹路,偏在叶柄那儿留着道细缝,针脚松松垮垮的,像件没做完的心事,悬着,风一吹就晃,像要掉下来。
“这枫叶,给谁绣的?”王妈妈把铜盆往桌上一搁,水汽腾起来,模糊了晚晴的脸,她鬓角的碎发被熏得微微卷曲,像刚抽芽的柳丝,沾着点水汽,亮晶晶的。
晚晴捏着针的手顿了顿,银簪在发间晃了晃——那是支素银的,簪身被摩挲得发亮,能照出淡淡的人影,簪头嵌着粒碎珠,不亮,却润,像块浸了水的玉。兰芝后来才知道,那是晚晴用第一个月的工钱换的,银簪子是旧货摊上淘的,缺了个角,她用锉刀磨了三天,才磨得光滑,珠是自己从旧耳环上拆下来嵌的,嵌的时候手被针扎了,血珠滴在珠上,她用唾沫擦了擦,倒让那珠更润了些,像含着点红。“等一个人。”她的声音轻得快被水汽卷走,像根断了的线,“他说,秋天回来,认得出我绣的枫叶。”
王妈妈“哦”了一声,没再问。她看见晚晴绣的枫叶背面,用极细的针脚绣了个“砚”字,藏在叶脉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线是用头发混着丝线搓的,黑得发暗,像怕被人窥见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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