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灵狐大人,尝尝这汤。”阿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漫过庵堂的寂静。他想起出发前,冰谷的老人曾给他看过先祖的画像,画里的人眉眼凌厉,玄冰剑斜挎在肩头,可嘴角却带着点柔和的笑意。那时老人说:“先祖最疼孩子,每次巡谷回来,总不忘给冰窖里藏几块糖。”现在他望着那团雾,忽然觉得先祖就站在雾里,正弯腰看着这碗汤,像看着当年藏在冰窖里的糖。
香炉里的余烟忽然轻轻晃了晃,像是谁在点头。灵狐残魂的声音从供桌后漫出来,带着檀香与汤香交织的暖意:“当年你先祖守在玄冰炼狱外,三天三夜没合眼,回来时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却还惦记着给冰谷的孩子带野山楂。”她顿了顿,声音里浸着怀念的涩,“他总说,再苦的日子,也得有点甜滋味才撑得下去。”
阿风望着那碗汤,忽然想起九寒殿废墟上的草芽。那些绿芽顶开焦黑的石块时,根茎上还沾着黑晶的碎屑,却依旧往土里钻,往光里长。就像先祖当年举着玄冰剑闯进黑雾时,明知前路难测,却还是把护着身后的人当成比性命更重的事。他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那里已经结了层薄痂,痂下的皮肉在悄悄愈合,像冰谷的土地在雪融后慢慢变软。
第二碗汤舀得稍浅些,阿风转身时,看见阿雪正站在窗边。她怀里的雪莲已经放在窗台上,阳光穿过花瓣,在她发间投下细碎的光斑,花瓣上的晨露顺着窗棂滑下来,刚好落在她的发梢,像谁别了串透明的珠子。她的目光落在院角的玉兰树上,那树花不知何时开得这样盛,洁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堆了满树的雪,却带着甜丝丝的香。
“阿雪,喝汤了。”阿风走过去,把碗递到她手里。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阿雪才像是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她低头吹了吹汤面,热气拂过脸颊时,睫毛上沾着的湿意忽然滚落,滴在汤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汤里的雪莲花瓣还在轻轻打转,像只不肯停的蓝蝴蝶。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里的桂花糖甜得恰到好处,混着雪莲花瓣的清冽,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喝到第三口时,一片雪莲花瓣沾在了她的唇角,像落了点蓝胭脂。阿风看着那抹蓝,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冰谷,阿雪总爱把冻成冰的花瓣贴在脸颊上,说这样能留住冬天的颜色。那时他总笑她傻,现在却觉得,这抹蓝落在她唇上,比任何胭脂都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唇角。指腹碰到她脸颊的瞬间,两人都愣了愣。阿雪的脸颊带着汤的暖意,不像从前那样冰得像块玉;阿风的指尖沾着灶膛的烟火气,却比当年举火把时温柔了许多。四目相对时,阿雪忽然笑了,眼里的光比窗台上的雪莲还亮,阿风也跟着笑起来,耳尖的红像被汤气熏透的霞光。
“小时候你总偷喝我熬的汤,被烫得直吐舌头。”阿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倒学会小口喝了。”
阿雪低头看着碗里的花瓣,轻声说:“那时候你熬的汤太烫,现在的温度刚好。”她抬眼望向他,目光里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话——九寒殿里他扑过来挡在她身前时的决绝,汤罐砸向魔气时的果断,还有此刻指尖的温度,都比任何言语更让人心安。
灵狐残魂的声音这时轻轻漫过来,像片羽毛落在两人中间:“当年你阿娘总说,好的汤要慢慢熬,就像好的人要慢慢等。”烟影在他们脚边晃了晃,“她还说,冰谷的雪再厚,也挡不住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暖。”
阿雪的脸更红了,低头又喝了口汤,却没注意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刚好落在她的发间,与那串透明的水珠叠在一起,像时光悄悄别上的礼物。阿风看着那片花瓣,忽然觉得,所谓的春天,或许就是这样——有暖汤,有花香,有身边的人,还有藏在心底的、说不出口的甜。
第三碗汤,阿风特意多舀了些桂花糖。他走到供桌旁时,冰谷遗族正趴在桌上,小手指着画册上新画的冰谷,嘴里念念有词。那孩子的小靴子还没来得及脱,鞋底的细沙落在地上,堆成个小小的沙丘,像座迷你的冰谷山。
“慢点喝,别烫着。”阿风把碗放在他面前,碗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让孩子猛地抬起头。他的小脸上还沾着九寒殿的泥污,却丝毫不影响眼里的光,像盛着整片星空。
“谢谢阿风哥!”孩子捧起碗,先凑到鼻尖闻了闻,小鼻子被热气熏得皱了皱,像只受惊的小松鼠。他小口吹着汤面,眼睛却又瞟向画册,那页新画的冰谷里,溪水潺潺,花籽破土,连远处的悬崖上都开满了花,红的像火,黄的像金,紫的像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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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画里的冰谷没有雪了。”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