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睫毛上忽然沾了点湿意:“阿风把汤泼过来时,烫得我一哆嗦,就看见那只小狐狸又出现了。它绕着我转了三圈,尾巴扫过的地方,冰碴子都化成了水,然后它就钻进冰里不见了。我当时想,是不是您在帮我呢?”
香炉里的烟忽然沉了沉,像叹息落在灰烬里。灵狐残魂的声音软得发颤,带着被岁月泡透的温软:“傻孩子,那是你心里的暖在护着你啊。”烟影在阿雪手背上轻轻晃了晃,像极了当年那只小狐狸的尾巴,“还记得你攥着块冰闯进素月庵的样子吗?棉袄上的雪化了大半,冻得直打哆嗦,却非要把冰塞进香炉,说‘狐狸姐姐怕热,我给你降降温’。”
阿雪忍不住笑了,眼眶却更红了:“那块冰化得好快,把我揣在怀里的帕子都泡湿了。阿婆还笑我,说灵狐大人住在香炉里,哪会怕热呢。”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雪莲的花蕊,嫩黄的花心颤了颤,“可我总觉得,您是喜欢那点凉丝丝的心意的。就像现在,我知道这株雪莲会谢,但它根下的暖,能让九寒殿的土里长出更多的绿。”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化作冰晶前的最后一刻。意识像被狂风卷着的雪花,一个劲儿地往下坠,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就在她快要闭上眼时,阿风的声音像道惊雷劈了进来:“阿雪!撑住!”紧接着,陶罐砸在冰面上的闷响震得她浑身发麻,滚烫的姜汤溅在她脚边,竟在寸草不生的冰地上烫出个小小的窝。她看见阿风扑过来时,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渗血,可他眼里的光比篝火还亮,嘴里不停念叨着“烫死你们这些魔气”。更让她记挂的是,那小窝里很快冒出了绿芽,芽尖顶着点嫩黄,像极了小时候在素月庵墙角见过的迎春花——那时她总蹲在花前看半天,阿婆说“这花最犟,冰还没化透就敢往外钻”。
“原来有些暖意,真的能穿透冰雪。”阿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嘴角却扬着笑,“那株雪莲长出来的时候,我好像听见它在哼阿婆教的歌谣。‘雪化了,花开了,娃娃们跑来了’,一句一句,跟阿婆当年哄我睡觉时唱的一模一样。”她低头把脸颊贴在雪莲的花瓣上,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能摸到九寒殿地底下涌动的生机,“它的根扎得好深,我能感觉到好多好多绿芽在土里伸懒腰,像冰谷的孩子们藏了满肚子的春天,就等我们喊一声‘出来吧’。”
冰谷遗族这时把画册往供桌上推了推,小短手扒着桌沿,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页。他指着最后那行“所谓宿命”的字迹,又指着旁边冰谷祖先的画像,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灵狐大人,您看这个叔叔,冰谷石壁上刻着他的名字呢。”他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风听去了秘密,“在九寒殿的时候,魔气像黑烟一样扑过来,我吓得把画册举在头顶,它自己就翻开了这一页。您猜怎么着?那黑烟一碰到叔叔的画像,就跟被烫着似的缩回去了,好像怕他手里的剑呢!”
香炉里的烟猛地散开,又急急聚成更浓的一团,烟霭里隐约能看见抖动的轮廓,像是谁在轻轻发抖。灵狐残魂的声音带着怀念的涩,像嚼着陈年的橄榄:“那是因为,他的魂脉早就融进冰谷的土里了啊。”她顿了顿,烟影缓缓落在画册上祖先举剑的身影上,“当年他把镇魂珠嵌进封印时,玄冰剑上的血滴在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朵小红花。他擦着汗跟我说‘灵狐啊,我这辈子怕是看不到冰谷种花了,你替我多看看’。”
烟影轻轻蹭过画册上举着火把的男孩,那孩子袖口的炭灰还沾着火星:“你看这孩子举火把的样子,胳膊抬的角度,是不是和你先祖一模一样?”
冰谷遗族凑近了,小手指点着画像和男孩的胳膊,忽然拍手笑出声:“真的一样!连手腕弯的弧度都不差!”他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指着灶边的阿风:“阿风哥烤红薯的时候,胳膊也是这样抬着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和画册里叔叔的影子叠在一起,我差点喊错了名字呢!”
阿风正蹲在灶边添柴,听见这话猛地呛了一声,喉头的痒意带着火星子往上冲。他慌忙用袖子抹了把嘴,却没注意灶膛里蹦出的火星落在鞋面上,直到灼痛传来才慌忙用脚碾灭。耳尖红得像被炭火燎过,连脖子都泛起一层热意。陶罐里的汤这时又“咕嘟”响了一声,这次飘出的香气里,除了桂花糖的甜,还多了股清冽的草木香——是刚才阿雪悄悄走过来,从雪莲上摘下片最完整的花瓣,轻轻丢进了汤里。
“当年我和你们先祖约定,要让冰谷的雪化了能种地。”灵狐残魂的声音漫过灶膛的火光,带着些微的回响,像从很远的岁月里飘来,“他说他的剑斩了一辈子魔气,就想看看剑刃上沾着花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