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麻罩是玛吉婶连夜扎的。”雷蒙德用手指戳了戳灯笼壁,麻线微微回弹,带着韧性的软。“她说普通灯罩挡不住风,前儿刮西风,吹破了三个,用麻线编的透气又稳当,风吹起来还能晃出花影。”他指着光斑里跳动的小兽形状,“你看那只像不像北境的雪狐?玛吉婶说,是给夜里回家的人照路的,让影子陪着走,就不害怕了。”
话音刚落,一阵晚风卷着潮气掠过,灯笼果然“沙沙”作响,光斑在石墙上摇出更细碎的图案,像群刚睡醒的小兽在跳舞。贫民窟的孩子们追着影子跑,小皮鞋踩在水洼里溅起水花,笑声撞在石墙上,又弹回来,混着麻线特有的草木清香漫开。最小的莉莉抱着个麻编的小灯笼,灯笼底坠着颗红浆果,是她哥哥从森林里摘的。“姐姐你看!我的影子会长大!”她举着灯笼转圈,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浆果跟着晃出红光,“玛吉婶说,麻线会记着人的样子,影子就不会迷路啦。”
走到南门吊桥时,沃夫正在给麻绳涂桐油。他戴着手套,指尖沾着油亮的光,刷子蘸着油往绳上抹,动作仔细得像在给婴儿洗澡。“这绳得保养,”他头也不抬,喉结动了动,“上次换的麻线掺了芦苇,怕受潮,涂层油能顶三个月。”吊桥的铁链上缠着新换的麻缆,粗得要两人合抱,棕褐色的麻线里掺着几缕青绿色的,是用刚割的新麻编的。结扣是雷夫新创的“锁山结”,线头藏得严严实实,他说“越受力越收紧,比铁箍还牢,就是解的时候得费点劲”。
我伸手摸了摸,麻缆上还留着编结时的指痕,带着点桐油的清香。“刚才在钟楼看见没?”沃夫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西北坡的麻苗长高了半尺,莫莉婶家的小子天天去浇水,说要看着它‘长到够着月亮’。”他放下刷子,从兜里掏出个麻编的小口袋,里面装着晒干的麻籽,“这是他塞给我的,说‘给编绳的叔叔留着,明年种出更粗的绳’。”
正说着,坡下传来木轮滚动的“咕噜”声,混着女人的喘气。借着灯笼光一看,是辆板车,车上堆着捆捆新麻,麻叶上还挂着露水。莫莉婶正扶着车把,蓝布围裙沾着泥点,她小儿子杰克趴在麻捆上,手里攥着根麻线,线头系着颗野山楂,红得发亮。“神父说新麻得晾透了才能编,”莫莉婶抹了把汗,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鬓角的白发,“这不,从修道院菜园拉点来,先堆在吊桥底下阴着。昨儿下过雨,直接晒会抽缩的。”
麻捆上还沾着湿泥,叶尖的露水在灯光下闪着亮。我忽然发现每捆麻都系着个小牌,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托马斯”“安妮”“小杰克”——都是贫民窟孩子的名字。“娃们说,这样麻就认得主了,长出来会更亲。”莫莉婶眼里的光比灯笼还亮,伸手揉了揉杰克的头发,“小杰克非说他的麻能长出山楂味,天天往根上浇山楂汁呢,拦都拦不住。”
杰克突然从麻捆上滑下来,举着手里的山楂冲我们喊:“它会结果的!玛吉婶说,用心喂的麻,啥都长得出来!”他把山楂往麻捆里塞,像是在藏宝贝,“等长出山楂麻,我要编个小篮子给莉莉装浆果!”
雷夫不知啥时候搬了张木桌来,就支在吊桥边的老槐树下。他正趴在上面画图纸,铅笔杆缠着圈麻线,说是“防滑,还能记着数数,绕一圈代表算完一组数据”。纸上是吊桥的结构图,麻绳的位置标得密密麻麻,还用红笔圈了个地方:“这里得加三股辅绳,上次测拉力,主绳有点吃劲。”他忽然抬头,眼镜片反射着灯笼光,“你们看这麻缆的纤维,粗的当骨架,细的当筋,跟人的骨头和筋脉一样,得搭配着来才结实。”
突然,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有谁在敲铁桶。沃夫耳朵尖,直起身往码头那边望:“是码头那边!”我们跑过去一看,几个渔夫正把麻线缠在船锚上,领头的老渔夫举着油灯笑,灯芯爆出个小火星:“这线比铁链软和,不磨船板,还能当备用缆绳。昨儿收网时缆绳断了,就靠这麻线拽回来的,不然一船鱼都得喂鲨鱼!”
他脚下的麻垫是用旧渔网和麻线拼的,踩上去软乎乎的,边缘还坠着几个海螺壳,一晃就“哗啦啦”响。“这垫是我那口子编的,说让我站着不打滑。”老渔夫弯腰摸了摸麻垫,“你看这结,她学了三天才会,说是叫‘渔民结’,越拉越紧。”我凑近一看,果然,麻线在结里互相咬合,像两只手紧紧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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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的吊机也换了新的牵引绳,麻线裹着钢丝,又韧又结实。雷蒙德蹲在下面数结扣,手指点着绳结一个一个数:“一、二、三……二十七个‘平安结’!沃夫你够狠,这是怕它断啊?”沃夫抱着胳膊笑,眼角的纹更深了:“断了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