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放轻脚步走进教堂,孩子们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神父正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本磨损的《盖尔语词典》,头发比去年更白了,却依旧挺直腰杆,像教堂里的橡木立柱。
“神父!”雷蒙德喊了一声,麦饼从手里滑下来,滚到讲台边。
神父放下词典,目光扫过我们四人,最后落在雷夫手里的麻绳上。他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昨天夜里,钟楼的鸽子突然都飞回来了,落在绳结上,我就想着,准是我的孩子们要拧着一股劲回来了。”
孩子们哄笑起来,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捡起麦饼递还给雷蒙德:“奥康纳尔神父总说,等会拧麻绳的大哥哥们来了,要教我们编绳结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我们四人跟着神父爬上钟楼,木梯果然如沃夫所说,每踩一步都晃得厉害,梯级的裂缝里还卡着片旧报纸,上面印着“1916年复活节起义”的字样——那是我们父辈的故事。
“这裂缝得用铁箍加固。”沃夫从帆布包里掏出铆钉和铆钉,“神父,您扶着梯子,我来钉。”雷夫则把带来的麻绳解开,一端系在钟楼的铁环上,另一端抛给楼下的雷蒙德:“拽紧了,别让梯子晃。”
雷蒙德在楼下应着,声音裹着风传上来:“放心吧大哥,我把麻绳缠在腰上了,就是拖我走,梯子也不会动!”
神父站在钟楼的破窗边,手里摩挲着雷夫短刀上的麻绳:“你们看这都柏林,”他指着远处的利菲河,河水像条银带,绕着城市蜿蜒,“河分两岸,可水底的石头是连在一起的;人分东西,可心里的根是缠在一块的。当年我教你们编爱尔兰结,就是想让你们记着,结能解,可绳不能断。”
我望着窗外的屋顶,红瓦连成一片,像撒了把晒干的麦粒。雷蒙德在楼下教孩子们编绳结,笑声顺着风飘上来,和沃夫的锤声、雷夫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像支没谱的歌谣。忽然听见“哐当”一声,沃夫喊了句“成了!”,木梯果然稳了,踩上去再没有吱呀的哀鸣。
神父把我们叫到一起,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箱,里面是四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同一个绳结图案。“这是给你们的,”他把徽章分发给我们,“当年你们父辈起义时,我给他们也做过一样的。他们没完成的事,该你们接着干了——不是靠枪,是靠这绳结,把爱尔兰人的心都拧在一块。”
雷夫把徽章别在胸前,麻绳的末端正好压在徽章上:“神父,您放心,我们四个会带着孩子们编绳结,从都柏林到科克,从贝尔法斯特到戈尔韦,让每个村庄都有会编爱尔兰结的人。”
雷蒙德举着刚教孩子们编的绳结,上面还沾着麦饼的碎屑:“我教他们用麦秆编,编好了挂在门框上,就像您说的,‘看得见的绳结,记在心的团结’。”
沃夫正在给新换的木梯刷桐油,闻言回头笑:“等我修完这钟楼,就去铁匠铺打些铁环,让每个绳结都能扣在一起,连成一根能绕爱尔兰一圈的大绳。”
我摸了摸胸前的徽章,铜面贴着心口,温温热热的。神父的铜哨被孩子们拿去了,他们在教堂的院子里吹着,哨声此起彼伏,像无数只鸟在召唤同伴。夕阳把钟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四人的影子也融在一起,被麻绳捆成结实的一团,投在都柏林的屋顶上,像个巨大的爱尔兰结。
入夜时,教堂的院子里点起了篝火,孩子们把编好的绳结挂在篝火旁,绿、白、橙三色的布条在火光里跳动,像活着的星子。雷蒙德烤着新的麦饼,麦香混着桐油的味道,漫过利菲河的水面。
神父给我们讲着老故事,说当年复活节起义时,战士们就是用这样的绳结传递暗号,“一结是集合,两结是转移,三结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四人,“是‘我们回家了’。”
雷夫突然站起身,举起手里的麻绳,绳头的三色布条在火光中猎猎作响:“三结!”
我们三人同时站起,齐声应着:“我们回家了!”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溅在绳结上,却没烧断那股麻线。神父笑着说:“看,这就是爱尔兰的绳,火燎不伤,水浸不烂,因为里面拧着的不是麻,是骨气。”
夜深时,孩子们睡着了,绳结挂在他们的床头,像串小小的月亮。我们四人坐在篝火旁,雷夫用麻绳把我们的徽章串在一起,挂在教堂的门环上。徽章碰撞的声音,像爱尔兰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明天我去科克,”沃夫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那边的渔船总被英军刁难,我教他们用绳结传递求救信号。”
“我去贝尔法斯特,”雷蒙德把最后一块麦饼递给神父,“那里的纺织厂女工说,她们能把绳结织进布里,让每个穿这布的人都知道,咱们没散。”
雷夫望着钟楼的方向,那里新钉的铁箍在月光下闪着光:“我留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