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条加密通讯请求切入系统,来自程远。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只有一个被层层封装的档案。
档案的标题简单得令人心悸——林景深,近三年心理评估报告。
苏明玥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微微一顿。
她点开档案,冰冷的文字像手术刀一样剖开她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和药物名称在她眼前跳跃:长期服用高剂量抗焦虑药物、应激性失眠、情感隔离……最后,诊断结论如同一块墓碑,重重地砸在她心上:“创伤性权力认同障碍”。
系统自动为这个陌生的名词提供了注解:个体在长期、持续的高压决策环境中,逐渐将自我价值与绝对的掌控力深度绑定,最终形成一种偏执的妄想结构——“唯有我能拯救一切”。
这种妄想会吞噬掉个体的共情能力,将所有不可控因素,哪怕是曾经最亲密的人,都视为潜在的威胁和需要修正的“错误”。
报告的末尾,附上了一段主治医师与林景深的对话记录。
医师问:“你意识到这种状态正在摧毁你吗?”
回答只有一句,却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得苏明玥心脏一阵紧缩。
林景深说:“如果我不疯,谁来替他们疯?”
“他们”,指的是谁?
是那些被资本洪流裹挟的普通人,还是他想象中需要被庇护的整个世界?
又或者,只是那个他再也无法掌控的,她自己?
苏明玥关掉档案,办公室的冷光照在她脸上,映不出一丝温度。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背叛,而是一场缓慢的、自我献祭式的崩塌。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端,镁光灯如白昼。
顾承宇站在发布会的中央,意气风发。
他身后的巨幕上,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明路资本”。
“明路资本的宗旨只有一个,”他对着台下成百上千的镜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我们将专注于扶持那些真正拥有核心技术、能够改变未来的中小科技企业。我们承诺,明路资本永不涉足任何以形成民生垄断为目的的产业。”
台下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在这个资本为王的时代,这样的宣言无异于一声惊雷。
顾承宇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而真诚:“不久前,我的一位朋友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她说,真正的变革,不是制造更多的神,而是要让每个人,都能听见钟声。”
掌声再次响起,经久不息。
无数记者将这句话记下,预感它将成为这个新时代最响亮的口号。
而在这片喧嚣之外,摩天大楼的顶层,林景深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渊。
他没有看新闻,也没有理会桌上不断闪烁的内部通讯。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枚老旧的U盘。
他将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没有商业机密,没有财务报表,只有一段段视频。
那是他过去三年来,偷偷备份的苏明玥所有公开的演讲、采访和论坛发言。
画面里,她神采飞扬,眼中有光,谈论着技术、未来和规则。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敲打着他早已锈迹斑斑的理想。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被自己亲手推开的,回不去的故乡。
数据中心内,苏明玥没有沉溺于那份报告带来的刺痛。
她转身对小唐下达了新的指令:“建立‘情感熵值模型’。以我和林景深的关系为基准,将亲密关系强度设定为初始常数,将所有行为异常点,包括通讯频率、资金流向、决策偏离度等,进行量化比对。我要看到那条曲线。”
小唐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庞大的数据被导入模型。
几分钟后,一条蜿蜒的曲线出现在主屏幕上。
它在过去几年里都平稳得像一条地平线,但在某个节点,突然开始急剧攀升,形成一道陡峭得令人不安的红色预警。
系统自动标记了峰值的起始时间。
“峰值出现时间,九个月前。”小唐轻声报告。
苏明玥的目光凝固了。
那个时间点,比她决定回国早了整整三个月,早于任何公开的信号,早于一切冲突的开端。
那一刻,所有的侥幸和幻想都化为齑粉。
那不是因为她回来而产生的应激反应,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背离。
“他在准备对抗我,”她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