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趿着拖鞋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眼下泛着青黑,嘴角还挂着没睡够的僵硬。挤牙膏时手一抖,薄荷味的泡沫溅到镜面,她烦躁地用袖子去擦,却在玻璃上留下更乱的水痕。“该死。”&nbp;她低声咒骂,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音。
厨房的咖啡机还在咕噜噜冒泡,她靠在门框上刷手机,指尖快速划过朋友圈里的旅行照片。大学室友正在瑞士雪山晒滑雪板,高中同学刚换了辆亮闪闪的红色跑车,就连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都在晒和新男友的野餐照。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里,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
“叮”&nbp;的一声,咖啡机完成了工作。她倒了杯黑咖啡,滚烫的液体烫得指尖发麻,却舍不得放下。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胃里突然一阵抽搐。她想起上周体检报告上的幽门螺杆菌阳性,医生叮嘱要按时吃饭,少喝咖啡。可此刻只有***能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半分。
穿衣服时又出了岔子,那条新买的真丝衬衫领口歪了颗纽扣。她对着镜子缝了三次,线却总在打结。最后她索性扯断线头,把衬衫揉成一团扔进衣柜,换上件皱巴巴的棉&nbp;t&nbp;恤。“反正客户也不会看我的衣服。”&nbp;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里满是连自己都不信的敷衍。
电梯里遇到住在对门的老太太,对方笑着问她是不是又熬夜了。李瑶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金属扣硌得指腹生疼,她却停不下来。电梯数字从&nbp;15&nbp;跳到&nbp;1,每跳一下,心脏就跟着缩紧一分。
走出单元门,热浪扑面而来。她站在公交站牌下,看着手机上显示还有八分钟到站的公交,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旁边的男人在大声讲电话,唾沫星子随着&nbp;“这个项目必须拿下”&nbp;的豪言壮语飞溅;卖早点的小贩在油锅前吆喝,油烟味混着汗味钻进鼻腔;共享单车倒了一片,橙色和黄色的车把互相纠缠,像一群扭打的野兽。
她掏出耳机塞进耳朵,却忘了点开音乐。公交车远远驶来,她盯着车轮卷起的尘土,突然转身走向地铁站。高跟鞋踩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在追赶什么,又像在逃离什么。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李瑶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她把空调风口往上掰了掰,塑料叶片发出咔哒的脆响。邻座的张姐探过头“小瑶,昨天那个方案客户反馈怎么样?”
“还没看邮件。”&nbp;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眯起了眼。邮箱里躺着十七封未读邮件,最上面那封来自总监,主题栏标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她深吸一口气点开,视线在&nbp;“逻辑混乱”“数据陈旧”“缺乏新意”&nbp;这几个词上反复打转。
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落不下去,她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九点零三分。离和客户的视频会议还有四十七分钟。桌角的绿萝叶子尖发黄了,她伸手去掐枯尖,指甲缝里沾了点潮湿的绿。
“需要帮忙吗?”&nbp;实习生小林端着水杯经过,怯生生地问。李瑶猛地抬头,眼里的烦躁还没来得及掩饰“不用,我自己能搞定。”&nbp;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小姑娘眼里的光明显黯淡下去,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她咬着下唇重新看方案,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开始晃动。上周熬了三个通宵改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堆毫无意义的废话。鼠标滚轮上下滚动,页面像瀑布一样倾泻,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机在桌洞里震动,是妈妈发来的视频请求,她直接按了拒接,回了句&nbp;“在忙”。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客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李瑶感觉手心在冒汗。她握着笔的手在笔记本上乱划,线条歪歪扭扭,像心电图上的波动。客户说着什么,她嗯嗯啊啊地应着,目光却落在对方身后书架上的奖杯,那金色的光泽晃得她眼睛发花。
“李经理觉得这个修改方向可行吗?”&nbp;突然被点名,她猛地回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动。“我觉得……&nbp;挺好的,我们尽快调整。”&nbp;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散会时她几乎是逃出来的,高跟鞋在走廊里发出慌乱的声响。茶水间里,张姐和财务室的王会计在说谁家的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谁家又换了大房子。她接了杯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激起一阵痉挛。
回到座位,小林把打印好的资料放在桌角,上面用荧光笔标出了需要核对的数据。李瑶看着小姑娘工整的字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说句抱歉,话到嘴边却变成“把这份报表再核对一遍,十分钟后给我。”
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