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先生?”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陈默转过身,看见一个穿藏青色对襟衫的老者,手里拄着枣木拐杖,杖头的铜箍被摩挲得发亮。是秦家药铺的秦老大夫,小时候总给陈默糖吃的那位。
“秦爷爷。”&nbp;陈默挤出个笑容,“您还认得我。”
秦老大夫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回来啦?你爷爷……&nbp;唉,前天夜里走的。”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这次回来,本是想接爷爷去城里治病,却没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行李箱的滚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空洞的声响,像是在替他哭丧。
**河巷的老宅在巷子尽头,是座典型的江南院落,白墙黑瓦,飞檐翘角,只是墙皮斑驳,瓦上长满了瓦松。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挂着两串白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推开门,院子里积着一层薄水,几株芭蕉叶被雨水打得低垂。正屋的门槛上坐着个穿孝服的中年妇人,看见陈默,慌忙站起身“是……&nbp;是阿默吧?我是你三婶。”
陈默点点头。三婶是爷爷弟弟的媳妇,自从爷爷瘫痪在床,一直是她帮忙照看。
“你爷爷走得突然,”&nbp;三婶抹着眼泪,“头天还能喝半碗粥,第二天早上我来送饭,就发现他……&nbp;他已经没气了,脸上还带着笑呢。”
陈默走进正屋,爷爷的遗体停在灵床上,盖着白布。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尸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按老规矩,停灵三天,”&nbp;三婶跟在他身后,“明天就该入殓了。只是……”&nbp;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nbp;陈默问。
三婶压低声音“你爷爷走之前,攥着我的手说,他对不起陈家,对不起‘她’。还说,今晚子时,让你去**河码头接亲。”
“接亲?”&nbp;陈默皱起眉,“接什么亲?”
“我也不知道,”&nbp;三婶脸色发白,“你爷爷说,这是陈家欠的债,得由你还。他还留了件东西给你。”
三婶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布包,递到陈默手里。布包沉甸甸的,拆开一看,是个黄铜锁,锁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咒。
“你爷爷说,把这个锁带到码头,自然有人接应。”&nbp;三婶的声音抖得厉害,“阿默,这事儿透着邪门,要不……&nbp;咱别听他的?”
陈默捏着那把铜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总在阴雨天锁上堂屋的门,坐在火塘边喃喃自语,说些&nbp;“红衣”“水鬼”“还债”&nbp;之类的话。那时候他只当是老人胡言乱语,现在想来,或许真有什么隐情。
“我去。”&nbp;陈默握紧铜锁,“爷爷不会害我。”
子时的**河,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陈默站在码头的石阶上,手里攥着那把黄铜锁。河面上飘着一盏盏河灯,昏黄的光晕在雾气中散开,忽明忽暗,像是鬼火。
码头边停着艘乌篷船,船身被黑漆刷得锃亮,在雾气中泛着冷光。船头站着个穿黑袍的撑船人,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是陈家后人?”&nbp;撑船人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陈默点头“是。”
“上船吧。”&nbp;撑船人侧身让开。
乌篷船很小,舱里铺着红色的绸缎,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陈默刚坐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混合着水腥气,钻进鼻腔。
撑船人竹篙一点,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河中。雾气越来越浓,两岸的景物都模糊成了黑影,只有河灯的光晕在身边流转。
“你爷爷没告诉你,要接谁吗?”&nbp;撑船人忽然问。
“没有。”&nbp;陈默盯着手里的铜锁,“他只说,是陈家欠的债。”
撑船人轻笑一声,笑声在雾中回荡,显得格外阴森“六十年前,你爷爷在这里娶过一个媳妇,可惜没入洞房就没了。这债,也该还了。”
陈默的心一紧“六十年前?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种事,陈家怎么会对外说。”&nbp;撑船人顿了顿,“那姑娘是**河边的渔家女,长得可俊了,就是命苦。成亲那天,坐船来陈家,谁知船翻了,人就没了……”
船忽然晃了一下,陈默扶住船舷,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缕红色的丝线,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掉下来的。
“到了。”&nbp;撑船人说。
陈默抬头,看见前方雾气中隐约有座石桥,桥栏上爬满了青苔。桥那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