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楼台露沉沉,玉舟勾画锦堂风!
烟波起处遮天幕,一点文思映残灯!”
平心而论,十步之内能成此诗,虽意境平平,堆砌辞藻,但也算中规中矩,对得起他“才子”的名头,当然水分多少另说。
在座不少人出于礼节,纷纷点头称赞。
罗彬也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点评道:“嗯,不错。十步成诗,也算难得。”
郭保坤闻言,脸上得意之色更浓。贺宗纬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冷笑道:
“范公子这‘不错’,是只肯定了郭公子作诗的速度吗?”
李弘成嘴角微抽,强忍着笑意。
这范闲,损人于无形啊!
郭保坤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沉,但箭在弦上,只得强撑着架子:
“哼!逞口舌之利!范闲,现在认输,给本公子磕个头认个错,尚可免你出丑!”
罗彬直接无视了他,目光转向贺宗纬:“贺公子,你的佳作呢?也拿出来让大家品鉴品鉴?”
贺宗纬被点名,只得硬着头皮起身。
郭保坤悻悻然坐回原位,但眼神依旧充满挑衅。
贺宗纬走到场中,拱手道:
“世子殿下,诸位。在下才疏学浅,十步一诗实难企及郭兄。不过,昔日离乡赴京,踌躇满志之际,曾偶得一首,虽非应景,却也寄托胸臆,献丑了。”
他清了清嗓子,吟诵道:
“东望云天岸,
白衣踏霜寒,
莫道孤身远,
相送有青山。”
此诗比郭保坤那首略强,至少有些孤高远行的意境。众人又是一阵客套的掌声。
罗彬同样拍手,看着贺宗纬,语气诚恳:“诗中傲气凌云,可见贺公子作诗之时,确是心怀鲲鹏之志啊!”
这话听起来是夸,但结合贺宗纬如今依附郭保坤、阿谀谄媚的形象,讽刺意味十足。
贺宗纬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风度,强压着怒火:“范公子谬赞!不知范公子又有何等‘惊世之作’?在下洗耳恭听!”
罗彬不再多言,起身走到矮桌前。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郭贺二人更是屏息凝神,等着看他笑话。
只见罗彬手腕悬空,落笔如飞,一种前所未见、风骨嶙峋、瘦劲如金的独特字体跃然纸上——瘦金体!
李弘成早已按捺不住好奇,起身走到罗彬身边观看。
随着罗彬笔走龙蛇,一句句苍茫雄浑的诗句呈现出来,李弘成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片刻,一首七律写完。
罗彬搁下笔,淡然道:
“献丑了。”
然而,整个轩榭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纸上那磅礴的诗意和前所未见的字体震慑住了!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李弘成呆呆地看着诗笺,口中无意识地低声复诵着: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受到一种苍茫天地间、人生逆旅的浩大悲怆与孤高坚韧。
这哪里是诗?分明是直指人心的天地浩歌!
郭保坤和贺宗纬的脸色早已从铁青转为惨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们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他们那些堆砌辞藻、无病呻吟的句子,在这首气象万千、沉郁顿挫的千古绝唱面前,简直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将他们淹没。
短暂的死寂后,轩内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议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看向罗彬的眼神彻底变了。
桃花居士之名,今日之后,恐将震动京都文坛!
郭保坤和贺宗纬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庆幸,庆幸刚才只是约定“退避三舍”,没有赌上更丢人的东西。
罗彬看着满场震撼,以及郭贺二人灰败的脸色,知道效果已经达到。
他忽然对着还在失神品诗的李弘成问道:
“世子殿下,请问贵府茅房在何处?”
“啊?哦!”
李弘成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指了指轩榭后方,
“从这边穿过去,后院便是。”
“多谢。”
罗彬拱了拱手,在众人惊愕、疑惑、敬佩交织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转身,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