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半个威宁县城,也把曹新、宋明、尉迟嘉德这三位爷的脸皮,照得跟那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又白又透亮,还直哆嗦!
银子流水似的往那临时托盘里倒,名册上的墨迹都快干不过趟儿了。
苏康就杵在那儿,半边脸让火苗舔得发红发亮,跟过年贴的灶王爷似的;另半边脸藏在黑影子里,那嘴角一翘,扯出个冰碴子混火星子的笑。
他心里头门儿清:这场火一烧,甭管是哪个老腌臜藏的、压箱底的假账烂根子,还是可能留在犄角旮旯里没烧干净的纸片子,这回算是彻底、干净、利落地灰飞烟灭了,烧得比上坟的纸钱还利索!
再看看托盘里那明晃晃的玩意儿——尤其宋明那老小子,“刷”地拍出两张银票来,一百五十两啊!
嘿!那真金白银,在火光底下闪着贼光!
这就是活脱脱的证据,比那烧成灰的旧账本可瓷实多了,还镶着金边儿呢!
赖?当着一城的人,掏银子的时候咋不赖?
这场募捐大戏,就这么在浓烟滚滚、火焰噼啪的伴奏下,跟闹市赶集开了张一样,热热闹闹、又带着点要命的意思,锣鼓喧天地拉开了!
银子?眼瞅着算是有着落了。
可苏康心里那本账,翻篇儿了?还早着呢!
他眼光刀子似的在两股战战的宋明身上剐了一下,又瞥了瞥托盘里的票子,心里冷笑:姓宋的,疼了吧?这才哪儿到哪儿!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大头还在后头排着队等着您呢!
火,最终还是扑灭了。
该烧的(或者说苏康想让烧的),半点没剩,连根完整的木头桩子都找不出了,光剩一地黢黑的炭渣子和呛死人的青烟。
募捐的第一炮,炸得是惊天动地,成果丰硕。
苏康脸上那点“忧国忧民”的褶子一收,瞬间换上一张公事公办的、带着点“幸不辱命”小得意的脸。
“王叔,您辛苦,带人把这些‘热乎’的银子好好看管起来,送回后院。”
苏康努努嘴,示意那装得快满出来的托盘。
“冯师爷,”
他又招呼冯铮亮,“这花名册,你也亲手拿着,跟我回后院仔细对一遍。”
他特意强调了“亲手”俩字。
至于昨儿他拍桌子摔板凳,嚷着要“严惩不贷”宋明、李典吏、库大使老赵、账房老张的事儿,嘿,仿佛压根就没提过这茬!
还提它干嘛?火不都“天灾人祸”地烧了吗?
对,这就是天灾!烧干净了,多清爽!苏大人宽厚仁德,不追究了!
宋明几个灰头土脸,互相瞅瞅,感觉背上那口差点压死人的大黑锅,“咣当”一声给卸了,心里那根绷了半天的弦,“嘣”地就松了,差点一屁股坐到还烫屁股的地上。
老天爷开眼?新县太爷犯迷糊了?
管他呢!先喘口气儿再说!
四人强撑着告退,那脚步虚的,跟踩了棉花差不多,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后院的门“哐当”一关,把外面那股子烟火气儿和未尽的喧嚣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外。
王刚这暴脾气,憋了一路的火终于炸了!
他“咚”一声把那装满银票、散碎银子还有那三个硬邦邦小元宝(尉迟嘉德的“血泪贡献”)的托盘往院中的石桌上一墩,银子撞银子,那声响,又脆又响,像摇着一袋子铜钱。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王刚叉着腰,一张糙脸笑开了花,褶子能夹死蚊子,“这帮龟孙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刀子不趴窝!平时装的人五人六,一吓唬,个个都是怂包软蛋!”
他大巴掌一拍石桌(差点把银子震翻),压低了声音,满脸的扬眉吐气:
“少爷!瞧我老王的这把‘火’!烧得咋样?够不够旺?是不是恰到好处?哈哈哈!”
这位爷,得意劲儿都要从他后脑勺冒出来了!
苏康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那表情,又像是想笑,又像是在撇嘴,挤眉弄眼地憋出四个字:“这是天……火……!懂吗?”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警告,又充满了戏谑:
“这可是天老爷放的‘天火’!跟你老王有啥关系?跟少爷我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你再瞎咧咧,小心老天爷不高兴,一道雷劈下来,把你胡子劈成麻花辫儿!”
旁边看热闹的柳青,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一听这话,再看看苏康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再看看王刚被噎得直翻白眼、胡子一翘一翘的窘态,顿时绷不住了!
“噗……哈哈哈!”
柳青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腰都弯了,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指着王刚:“胡子……麻花辫儿……哈哈哈……王叔……你……你老人家挺俏皮啊!”
清脆的笑声在后院里回荡,把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