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火华的手指缓缓划过辽东地图上那些被红笔圈起的部落据点,枯瘦的指节在羊皮纸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乾坤,治国如养猪。”
年轻的太子 关乾坤 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粗鄙的比喻感到不适,但仍恭敬地垂首:“请父皇明示。”
(第一步:喂猪)
关火华从案头拿起一块蜜饯,丢进茶盏。糖霜在热水中缓缓化开,甜香弥漫。
“女真部落缺铁器,朕就开放边市,低价卖给他们精铁。”
“回部想要战马,朕就赐他们河套牧场。”
“苗疆缺盐,朕让商队翻山越岭去换他们的药材。”
他忽然冷笑,将茶盏重重搁下。
“人尝到甜头,就会越吃越贪——此乃人性。”
窗外传来御花园鹿苑的鸣叫声,那些被圈养的梅花鹿,正是用同样手段从山野诱捕而来。
(第二步:减食)
老皇帝又抽出一本户部账册,指尖点在某页朱批上。
“圣武二十三年,给女真的精铁配额减三成,理由是‘辽东矿难’。”
“圣武二十五年,河套牧场‘突发疫病’,战马交易暂停。”
“去年苗疆商路‘遭匪患’,盐价翻了两倍……”
关乾坤瞳孔微缩——这些“意外”,全是父皇亲手布置。
“饿极的猪会撞栏。” 关火华抚摸着案头镇纸上的饕餮纹, “但要是每次只减一点饲料,它们只会互相撕咬。”
仿佛印证般,奏折里正夹着女真各部为争夺铁器内斗的密报。
(第三步:杀猪)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亮皇帝眼底的寒光。
“上月,科尔沁部为抢牧场偷袭了女真。” 他抽出兵部急报扔在儿子面前, “现在,该你告诉朕——何时下刀?”
关乾坤凝视地图上犬牙交错的标记,突然抓起朱笔,在女真与科尔沁交界处画了道血红的叉。
“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儿臣会‘应女真所求’派兵‘维和’。” 他声音渐冷, “顺便接管他们的矿山和草场。”
关火华终于露出笑意,将一把镶宝石的匕首推过去——刀鞘上刻着“养肥再杀”四个小字。
(尾声·猪圈的真理)
更鼓声中,老皇帝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
“欧罗巴人现在喂倭寇燧发枪,就是在养猪。” 他咳嗽着裹紧裘袍, “可惜他们不懂……真正的猎人,连猪圈都是假的。”
(御花园·暮春)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
关火华坐在湖畔的石凳上,身上只披着一件旧棉袍,灰白的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他的眼睛半阖着,目光落在湖心那株孤独的残荷上——那是去年秋天未及清理的枯茎,如今仍倔强地立在水中央,像一柄折断的剑。
太监总管李全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自从太子关乾坤正式监国,老皇帝就越来越少过问朝政。他每日只在御花园静坐,有时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连晚膳都忘了用。
今日的夕阳格外红,像是要把整个天空烧透。
关火华忽然抬起手,枯瘦的指尖轻轻触碰空气,仿佛要抓住什么。
“陛下?” 李全试探着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湖面上,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关火华的思绪,也随着那波纹缓缓荡开——
他想起四十年前的山海关,自己披甲执锐,率军踏破八旗铁骑。那时的血是热的,刀是冷的,天下仿佛唾手可得。
他想起三十年前的倭国京都,雷神炮的轰鸣声中,倭国天皇跪地求饶。他本可以留他一命,却还是挥下了剑——因为乱世不需要仁慈。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太庙,自己跪在无字木牌前,第一次感到孤独。
他想起十年前的长平,她站在静音庵的门口,眼中再无恨意,却也再无爱意。
风停了,湖面恢复平静。
关火华的手指缓缓垂下,搭在石凳边缘。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很慢,像是怕惊扰了这最后的宁静。
远处,隐约传来宫墙内的钟声——那是太子正在召见群臣的讯号。
夕阳沉下去了,天边只剩下一线暗红。
关火华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湖心那株残荷动了动,竟缓缓舒展开一片新叶。
“原来……春天还没走啊……”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笑了一下。
夜风拂过湖面,带起一丝凉意。
李全终于察觉不对,踉跄着跑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探向老皇帝的鼻息——
“陛下——!!!”
凄厉的喊声划破暮色,惊起湖畔栖息的夜鹭。
湖心的残荷依旧挺立,倒映着初升的星辰。
而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