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德胜门。
秋阳如熔金,泼洒在巍峨的城楼与黑压压的人潮之上。
朱雀御街至德胜门十里长街,早已被汹涌的人海彻底吞没!
坊市空巷,人头攒动!
楼阁窗棂间、坊墙矮树上,甚至临街屋脊的鸱吻之上,皆攀满了引颈翘望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汗液的酸馊、脂粉的甜腻、爆竹的硝磺,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等待英雄与仇寇的灼热期盼!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率先嘶吼!声浪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全城!
轰!轰!轰!
德胜门城楼上,九尊象征天子威权的“静塞大将军”礼炮同时轰鸣!
沉重的声浪震得城砖簌簌颤抖!
城门洞开!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两面撕裂长空的猩红大纛!左书“精忠报国”,右书“还我河山”!
旗面被朔风扯得笔直,如同两柄滴血的巨刃!
旗下,岳飞一身亮银山文甲,外罩御赐紫金狻猊战袍,胯下照夜玉狮子踏着雷鸣般的蹄声,当先驰入城门!
阳光泼洒在甲胄之上,折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寒芒!
他面容沉静如古井,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倒映着城楼之上那明黄色的身影,锐利如电!
紧随其后的,是三千背嵬铁骑!
玄甲如墨,长槊如林!
每一张被风沙刻蚀的脸庞都如同铁铸,肃杀之气凝成实质,压得喧嚣的人潮瞬间窒息!
马蹄踏过御街金砖,发出整齐划一、撼动地脉的轰鸣!
甲叶碰撞的铿锵,汇成一股钢铁洪流特有的死亡韵律!
铁骑之后,是令所有人血脉贲张、双目赤红的景象!
三百辆特制的、以手臂粗细铁链拖拽的囚车!
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刺耳的呻吟!
为首囚车之内,西夏伪主李乾顺!
昔日贺兰山下的苍狼,此刻须发蓬乱如草,一身破败的赭黄龙袍裹着枯槁身躯,手脚被碗口粗的铁链锁死!
浑浊的老眼透过栅栏缝隙,呆滞地望着眼前这片他曾无数次在舆图上觊觎、此刻却如同炼狱般喧嚣沸腾的汴梁城!
囚车两侧,数十名西夏宗室、后妃、重臣,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无数道淬毒目光的凝视下瑟瑟发抖!
更后方,数百名被俘的西夏将校士卒,被粗大的绳索串联成行,踉跄而行,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由烂菜叶、臭鸡蛋、碎石块铺就的“凯旋之路”上!
咒骂、唾弃、乃至孩童投掷的石块,如同冰雹般砸落!
“杀了他!剐了这老狗!”
“还我父兄命来——!”
“西夏狗!也有今日!”
狂怒的嘶吼、悲怆的哭嚎、歇斯底里的狂笑在长街两侧炸开!
无数手臂挥舞如林,恨不得生啖其肉!
人群如同沸腾的岩浆,若非御林军以长戟结阵死命弹压,早已冲破防线,将囚车撕成碎片!
城楼之上,皇帝赵桓一身明黄衮服,冠冕垂旒,立于华盖之下。
他面色因激动而潮红,望着城下那钢铁洪流与仇寇囚笼,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属于征服者的快意!
他目光扫过城楼下肃立的陈太初——秦王蟒袍玉带,按剑立于百官之首,面色却平静得如同远山寒潭,对眼前的喧嚣与仇恨…视若无睹。
“献俘——!”礼部尚书朱胜非尖利的声音刺破喧嚣!
岳飞勒马城楼之下,翻身下鞍,单膝跪地,甲叶撞击金砖,声如金铁:“臣岳飞!奉旨西征!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今克复贺兰,擒伪夏主李乾顺并宗室百官四百七十三口!献俘阙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云霄!
赵桓深吸一口气,强抑澎湃心潮,竟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走下城楼!
御前侍卫慌忙簇拥!他径直走到岳飞身前,伸出双手,竟亲自为这位浑身浴血的征西大将军…解下那件沾满风尘与硝烟的紫金狻猊战袍!
“鹏举!”
赵桓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饱含深情的激越,“此袍染尽贺兰风霜,浸透将士血汗!朕…今日亲手为卿解下!赐卿…卸甲荣归!此袍,当悬于太庙!昭示卿…不世之功!”
他动作略显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
解袍!
朕与将军解战袍!
这是帝王对武臣最高的礼遇!
是比丹书铁券更直白的恩宠信号!
城下万民瞬间沸腾!
欢呼声浪几乎掀翻城楼!
无数道目光聚焦于这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之上!
唯有陈太初,立于百官之首,玄色蟒袍在秋风中纹丝不动。
他目光平静地掠过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