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触感细腻,犹如丝绸。色泽明亮,好似白娟。
“当今天下,也就只有大汉能够造出这样的纸张了吧?”
费祎感慨之余,也将视线放到了题目之上。
律令。
共十道题目。
这十道题目并不困难,甚至在看到题目的瞬间,费祎就能够判断出设置这些题目考官的心思。
因为从这些题目中,都能看出满满的恶意以及私货。
比如第一问,便是“舜窃负而逃”。
舜的父亲瞽瞍杀人,舜认为若拘捕父亲会破坏伦理纲常,便主动放弃天子之位,带着父亲逃亡海滨隐居。
费祎朝左右看了一眼,见到已经是有不少士子皱起了眉头。
而这些人,自然是掉入了出题人的陷阱。
现在众人考的,是“律令”而非“经义”。
自然而然的,就要从“律令”来解答此题,而不是在试卷上引经据典,去和这出题人争辩,究竟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只有明白了这点,方才能够破题。
费祎镇定心神,很快就从熟记于心的《章武律》中找到相关的律令对“瞽瞍杀人”和“舜窃负而逃”的案件做出了判罚。
而直到费祎写完,还是有士子卡在第一问,仿佛是这道题目要了他们的老命。
对这些人,费祎已经笃定他们不会获得高分。
在这件事面前,他们只是答题人,只是执法者。
舜在此时,也不是什么先贤,只是犯了法的罪人。
如果这个时候都不遵从律令,那等这些人成为官吏的时候,难道会遵从律令吗?
费祎收敛心神,又看向第二问。
而这第二问,直接就是演都不演,问的乃是“三北案”。
鲁国的一个人跟随国君作战,但是三次作战的时候,他都率先逃跑。孔子询问其原因,那鲁人回答:“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孔子认为这是孝道,非但不处罚他,反而是让他成为了官吏……
在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饶是费祎也是呼吸一促。
因为批判“三北案”,基本就是在挖儒家的根。
首先便是因为孝道而畏战。
这不由让费祎想到杨朱那个著名的“一毛不拔”……
禽滑釐问杨朱道:“拔去你身上的一根毫毛来救助世道,你愿干吗?”杨朱回答:“世道本来就不是一根毫毛所能救助得了的。”禽滑釐说:“假设可以救助,你愿干吗?”杨朱不理睬他。
禽滑釐出门告诉了杨朱的弟子孟孙阳。
孟孙阳说:“你没领会先生的用心,我和你谈谈吧。有人损害你的肌肤给你万斤黄金,你愿干吗?”
禽滑釐回答:“愿意干。”
孟孙阳又问:“有人砍断你一段肢体给你一个国家,你愿干吗?”禽滑釐一言不发,默默地呆了一会儿。
孟孙阳接着说:“一根毫毛轻于肌肤,肌肤又轻于一段肢体,这是很明白的。但肌肤是由一根根毫毛构成的。肢体又是由一块块肌肤构成的,一根毫毛固然只是身体的万分之一,但难道可以轻视它吗?”
禽滑釐说:“我没有什么话可回答你。但是拿你这番言论去问老聃、关尹,那么你的话是正确的;拿我的这番言论去问大禹、墨翟,那么我的话又是正确的啦!”孟孙阳听罢,就回过头去,和自己的同伴谈其他事情……
同理。
三北案也是如此。
孔子可以因为一个逃兵遵循孝道而放过他,但倘若此时的鲁国士卒都以供奉父母为由不愿意去作战,那孔子应该怎么做呢?
如果孔子答应了这些士卒,那鲁国由谁来保护呢?
如果孔子不答应这些士卒,那为何要放过第一个逃兵呢?
其次,便是和考试息息相关的“察举”。
孔子非但不处罚这个逃兵,反而举荐他当官,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孝”。
孔子如此,显然是将“孝”与“才”划上了等号。
孝顺,必然等于有才华。这也是儒家坚持了几百年的价值观念。
但随着察举制的崩溃,那所谓的“孝廉”成为了世家豪族的囊中之物,所谓的“孝顺”成为了当权者、肉食者随心所欲的主观评价,这份制度,连带着这份价值观也都一起出现了重大的崩坏和破产。
……
费祎此时脑海里出来了一大堆问题,饶是他此时都有些心惊胆战。
这题目出的太危险了!
费祎笃定,恐怕有不少士子在看到这个题目后都会像第一道题目那样跑偏,在试卷上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长篇大论,来和考官说道说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但费祎始终冷静。
这都是陷阱!
要是真的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主观评价,那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