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咋样?”母亲在后座问,声音里带着期待。
“挺……挺白净的。”林阳的嗓子有点发干。
“妈跟你一起进去?”
“别别,我自己去就行。”林阳推开车门,手心又开始冒汗,“您跟大姐二姐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进去先买杯饮料,别让人家姑娘一个人喝。”大姐朝他挥挥手,“主动点,问问人家教几年级,喜欢看啥书,你们学中文的,话题多着呢。”
“知道了。”林阳点点头,整了整衬衫下摆,快步穿过马路。积水溅在裤腿上,凉丝丝的,可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肯德基的玻璃门滑开时,冷气混着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林阳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冷颤。店里人不多,放着软绵绵的流行歌曲,几个小孩在游乐区疯跑,笑声尖利得刺耳。
他朝着靠窗的位置走去,每走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都发出“咚咚”的响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穿白裙子的姑娘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林阳的脚步顿住了。
他不是挑剔长相的人,厂里的女工有胖有瘦,他从来没说过啥。可眼前这姑娘,实在和大姑描述的“皮肤白皙、眉眼温顺”搭不上边。她瘦得过分,锁骨在领口支棱着,像两节突出的骨头;脸小得像巴掌,眼睛倒是挺大,只是眼窝有点深,显得颧骨格外高,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扯着,没什么暖意,倒像是在完成一个不得不做的动作。
“你是林阳吧?坐。”姑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和想象中细声细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林阳坐下,把手里的水果礼盒往桌角推了推。这是母亲早上特意装的,六个苹果两个梨,用红绳捆着,说是见面礼,图个吉利。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他尽量让语气自然些,可喉咙发紧,声音有点沙哑。
“没事,我也刚到。”姑娘端起面前的可乐喝了一口,吸管发出“滋滋”的响,像是在故意弄出声音。她放下杯子,冰块在杯底撞出轻响,“我叫小芳。”
“嗯,我知道,家里人跟我说了。”林阳没话找话,眼睛盯着桌上的菜单,上面的字有点模糊,“你在镇上小学教语文?”
“嗯,三年级。”小芳的视线飘向窗外,像是在数路边的路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听你妈说,你在工厂仓库上班?”
“嗯,负责物料管理。”林阳说得有点含糊,手指抠着裤子上的褶皱。他想起大学时学姐总笑话他“学中文的去管仓库,真是屈才”,那时只觉得是玩笑,现在被小芳这么一问,莫名有点心虚。
“哦。”小芳拖长了调子,拿起桌上的糖包撕开,往可乐里倒了半袋,用吸管搅了搅,“听你妈说,你学汉语言文学的?”
林阳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点点头:“嗯,大学学的这个。”
“那怎么去仓库了?”小芳挑眉,尖细的声音里带着点嘲讽,“我同学学中文的,不是去当语文老师,就是去出版社当编辑,最差也去培训机构教作文了。”
林阳的脸有点发烫:“仓库也需要写东西,入库记录、盘点报告,都得条理清楚。我觉得踏实,挺好的。”
“哦。”小芳没接话,视线又飘向窗外。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是瓢泼大雨,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把外面的街景糊成一片白。
林阳觉得有点尴尬,想找点话题,可脑子里空空的。他看见小芳的指甲涂着裸色的指甲油,边缘有点掉了,露出底下泛黄的指甲盖。
“其实我是被我妈逼来的。”小芳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她说你抢险挺卖力,人老实,还学中文的,跟我算半个同行。”
林阳愣了一下,上周厂里仓库漏雨,他带着工友扛了一夜沙袋,浑身湿透,这事怎么连她都知道?
“我妈就爱瞎传。”他干笑两声,“就是份内的事。”
“份内事能做到也不容易。”小芳抬眼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像在评估一件商品,“我妈觉得你踏实,会过日子。”
林阳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水是凉的,酸得他牙有点疼。
“但我觉得,两个人过日子,不光要老实,还得有共同语言。”小芳放下吸管,身体往前倾了倾,“你天天跟箱子打交道,我天天跟课文打交道,我说《孔乙己》的讽刺艺术,你能接得上吗?我说新课标改革对语文教学的影响,你听得懂吗?”
林阳的脸更烫了,他大学时确实学过《孔乙己》,可毕业这几年早忘得差不多了,更别说什么新课标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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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可以学。”他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小芳嗤笑一声,尖细的声音像针一样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