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甚至不用想起澳大利亚客户那苛刻的包装要求。
澳大利亚客户是出了名的挑剔,上次有个零件的包装膜上有个小气泡,就被退回来了,林阳跟着老刘在仓库拆了一下午,重新打包,手指头都磨红了。当时他骑着二八大杠回家,觉得那气泡像块石头,压得他心口沉。
这种放松带着点苦涩,是用血肉模糊的伤口换来的,却又真实得让他心安。就像暴雨过后的仓库,虽然满地狼藉——被风吹倒的货架,泡湿的纸箱,散落的零件,却能闻到雨水冲刷过的塑胶味,清新得让人想深吸一口气。
就像那辆二八大杠,偶尔停在树荫下歇一歇,链条反而更顺滑。有次他连续骑了半个月没停,链条锈得厉害,蹬起来费劲得很。后来歇了两天,拆下来用煤油泡了泡,再装上,骑起来“嗖嗖”的,比新的还轻快。
“妈,把我桌上的那本书拿来呗。”林阳忽然说,“就是那本讲物流管理的。”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说上班够累,看书头疼吗?”
“歇着也是歇着。”林阳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子都红了。“小陈师傅以前总说,光会打包不行,得懂点理论。以前没时间看,每天骑完车累得倒头就睡,现在……正好补补。”
那本书是他刚入职时买的,封面是蓝色的,印着个巨大的集装箱。当时雄心勃勃,想好好学学,将来能当个物流主管。可后来太忙,书就被扔在床头柜上,落了层灰,还是上次母亲来给他打扫卫生时擦的。
母亲拿来书时,顺便带了个靠垫。靠垫是用他穿旧的工装改的,蓝色的布,母亲在边上绣了朵小菊花,针脚有点歪,但看得出来很用心。林阳把书放在腿上,左手翻着页,纸页有点脆,是放久了的缘故。阳光透过纱窗落在纸面上,暖融融的,能看见浮动的灰尘,像仓库里阳光下飞舞的纤维。
指尖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但心里的焦躁却像被抽走的潮水,慢慢退去了。他想起昨天清创时,医生说:“伤口得慢慢养,急不来,越急越难好。”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才觉得,这话不光说伤口,也说日子。
仓库的打包膜还在等待被切割,叉车还在月台边待命,老刘的晨会表上大概又添了新的订单。那辆二八大杠应该还锁在医院楼下,车筐里的入库单或许已经被雨水打湿。但此刻,这些都暂时与他无关了。
他有半个月的时间,慢慢等伤口愈合。每天早上不用被闹钟叫醒,能听着蝉鸣睡到自然醒;母亲会熬不同的粥给他喝,小米粥、南瓜粥、大米粥,轮着换;换药时虽然还会疼,但能咬着牙挺过去,不像昨天那么慌了。
他可以慢慢翻完这本没看完的书。看看那些讲供应链管理的章节,想想仓库的流程能不能优化;看看包装设计的部分,琢磨着怎么能让打包效率更高;看看物流路线规划,或许以后去物流园送货,能找到条更近的路,不用再绕那座陡桥。
他可以慢慢感受阳光落在书页上的温度,看光斑从左上角移到右下角,看窗外的树影变长又变短。这些被忙碌偷走的时光,正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的生命里。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仓库工作群的消息提示。群名是“物流先锋队”,是主管起的,说要有点精气神。林阳看了一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点开。以前群里一有消息,他总怕耽误事,不管在干什么都得点开看,有次骑车看消息,差点撞在电线杆上。
他把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那些关于供应链管理的文字,在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库存周转率”“订单满足率”“配送时效”,这些以前觉得枯燥的词,现在想起仓库的实际情况,倒有了新的理解。
或许,暂停并不是件坏事。就像那辆二八大杠,偶尔停在树荫下,不是为了偷懒,而是为了攒足力气,在下一段路上蹬得更稳。就像仓库里的叉车,每天下班前都得熄火检查,加加油,紧紧螺丝,第二天才能跑得更顺畅。
林阳翻到书的中间页,看见夹着片干枯的槐树叶,是去年秋天从厂区那棵老槐树上摘的。当时觉得好看,就夹在了书里,现在叶脉清晰,像张小小的网。他想起那棵树下的二八大杠,等他回去,得好好给它擦擦链条,换个新座子,说不定还能再骑个三年五载。
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纱窗在书页上投下的光斑,像块小小的金子。林阳的左手轻轻放在书页上,感受着那份温热,心里忽然踏实得很。伤口还在疼,但他知道,会好的。日子也一样,歇过这阵,再往前蹬,一定能更稳、更远。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