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明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他调转马头,示意孙元化等人跟上,玄甲亲卫再次将他们护在中央,一行人继续向着张家湾大营的方向驰去。
马蹄声重归沉稳,只是压抑的气氛却愈发浓烈。
孙元化、毕懋康等人跟在皇帝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那一幕,让他们深刻领会了这位天子的铁血手腕。
行进途中,朱启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放缓了马速,扭头看向身侧略后方的孙元化。
“孙卿是上海人?”
孙元化心中猛地一跳,完全没料到皇帝会突然问起他的籍贯,连忙躬身,恭谨地回道:“回禀陛下,臣乃南直隶松江府嘉定县人。”
他下意识地想补充一句,以示自己与泰西学问的渊源。
“臣老师……”
"徐光启"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孙元化猛地惊觉,额角瞬间冷汗如否般簌簌落下,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暗叫不妙。
恩师如今可是身陷囹圄的“邪教”关联者!自己怎会如此不慎!
朱启明将他那一瞬间的慌乱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哼一声。
“你老师是上海县人,这朕知道。”
他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借此发挥,只是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转回头,一夹马腹,继续策马前行。
孙元化心里直打鼓,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是警告?
还是仅仅陈述一个事实?
他偷眼看向皇帝的背影,只觉得那玄色戎装之下,心思深沉如海,完全无法揣度。
方才因得以随军而升起的一缕热切,瞬间又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
不久,张家湾大营的轮廓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座超乎想象的庞大营盘。拒马、鹿角、壕沟层层叠叠,望楼箭塔如林耸立,营墙之内,无数营帐星罗棋布,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
兵士们往来巡逻,步伐整齐,令行禁止,一股森严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孙元化、毕懋康、王徵,乃至自视甚高的方以智,全都瞠目结舌,被眼前这钢铁巨兽般的军营彻底震撼。
这与他们印象中散漫腐朽的京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分明是一支百战雄师!
难怪陛下不足三千人便把皇太极打得屁滚尿流,损兵折将!
还没等他们在震惊中回过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到了极点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哭喊,由远及近。
“皇帝陛下!救救我朝鲜吧,陛下!”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朝鲜官袍的官员,正拼命策马追来,脸上满是涕泪,神情惶急,座下马匹已是口吐白沫。
他似乎是看到了皇帝的仪仗,竟不顾一切地想冲过来,却因太过慌乱,在离队伍尚有数十步时,一个不稳,狼狈不堪地从马上滚了下来。
那人也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朝着朱启明的方向扑来,匍匐在地,以头抢地,哭声震天。
“陛下!天朝皇帝陛下!求您救救小邦,救救朝鲜啊!”
朱启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这家伙,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在紫禁城外哭求了几天,没想到自己出来巡营,他竟一路追到了这里。
“朴使臣,起来说话。”朱启明的声音冷淡,示意左右亲卫将他扶起。
两名亲卫上前,想要将朴仁勇架起。
谁知朴仁勇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哭嚎声愈发凄惨:“陛下不答应发兵,外臣……外臣就跪死在这里!陛下!皇太极大军已过鸭绿江,不需几日,便会兵临汉城下啊!朝鲜存亡,只在旦夕之间!请陛下速发天兵,救我宗庙社稷!”
”
他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狼狈至极。
朱启明被他烦得不轻,也懒得再理会,冷哼一声,甩袖便策马进了大营辕门。
朴仁勇见皇帝竟然理都不理就走了,心中大急,哭声顿时拔高了八度,带着哭腔的嘶吼里充满了绝望:“陛下!陛下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他连滚带爬地想追进大营,却被辕门守卫亮晃晃的刺刀无情地拦住。
“让他进来。”朱启明的声音从营内传来。
卫兵这才收回刺刀,朴仁勇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朱启明将孙元化四人带至大营内的督师府,直接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偏厅。
孙元化等人见状,以为皇帝要处理外藩事务,便想躬身告退。
“你